成功(4)

所以，当所有人都羡慕白先生一家的时候，只有白先生自己知道，自己一家是多么的可怜。大自然从来不是公平的，人们无法面对天才是多么天才，大家想接受的是，天才也需要努力。所以他们被摆成努力的样子，像个木偶一样，摆在聚光灯下，细细的丝线延伸入黑暗处。
白先生一直担心万一有一天，小白会说漏嘴，不过似乎小白生来明白自己的处境，也会怎么去应对那些无孔不入的媒体。在镜头前，小白表现的像普通的小孩一样。
白先生一家还是过着镜头下的生活，即使人们已经不满足于只了解他的过去。白先生感觉每时每刻都十分的不自在，这是一种感觉，虽然他没有看见，但是他知道有人在偷拍，当然白太太和小白也都有这种感觉。每天早上起床后，甚至不用说话，一家人就开始沟通了起来。
眼神交流，白先生一家新掌握的一项能力，当然如同往常一样只用了两天就能熟练使用了，就算是小白也只用了4天时间。一个眼神过去，所有的话都传达过去了，不过这些在镜头里表现出来的只是和睦的一家人的形象。
……
生活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有一天，C阿姨的儿子在天台上坐了一夜，看着漆黑的天空一言不发，一直到黎明时分，第一丝太阳光线出现，他闭上眼睛，然后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平静的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像个木偶一样。
很快，C阿姨也在菜场消失了，再也不摆摊卖菜。D大叔对此习以为常，没几天又有新的人来承包这块摊位，经营者同样的活计，D大叔如同往常一样向新的邻居展示他的女儿。一切都如掉进水中的石头，点点波澜后，又归于沉寂。
但是有人不想放过这块石头。
办完了儿子的后事，C阿姨也丢下了原本活儿，改行去扫马路。上工的时候，街上几乎一个人都没有，蹬着吱吱呀呀的小三轮，来到她负责的街道。一下一下，挥舞着大扫把，眼睛直直的看着地面，没有聚焦，大半张脸埋在衣服里，也看不见表情。一下一下，扫把划过地面，发出难听的声响，划进人的心里。
清晨时分，她扫完了整条街，坐在路牙上，倚靠着垃圾桶。费力的把毛衣的领子压在脖子下，露出干裂的嘴唇，伸手从内兜里揪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一个半包子。上工前，只胡乱的咬了几口，毕竟干重活之前不能吃的太饱。
三两口把那半个包子塞进嘴里，已经有点凉了，面皮变得生硬嚼不太动。脑袋顶在垃圾筒上，后背稍稍向上弓，抬起半个屁股，从口袋里取出玻璃杯。杯子的水已经消耗的大半的热量，不过就着包子却是正合适。牙齿如同生锈的机械般，重新运作起来，直到全部咽下去，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朦胧的呵气向上飘，遮住眼睛，又很快散开。
还有一个包子，她习惯慢慢的吃这个，因为要一边吃一边看着那张广告纸。她很少看儿子的照片，更多时候是盯着广告纸发呆，彷佛梦中的一切都成真了。盯着广告纸，没有悲伤、没有哭泣，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什么。她就这样，一点点吃着完全冷掉的包子，静静地看着广告纸，直到太阳升起，包子吃完，才回过神来，抓着广告纸往口袋里一塞。广告纸已经很旧了，几条折痕像深陷的伤疤，不用故意摆弄便折成小片，很容易就塞进了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