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活（一）

“咔哒——”
孔蜜走入狭小的玄关，下意识地伸手在冰冷的墙面上摸索着，却因下一刻突如其来的柔光怔愣了片刻。末了一声饱含嘲意的嗤笑响在室内，她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说是玄关，也不过方寸之地。走到客厅中央，看着几样简单的室内陈设，泛着空无一人才有的冷。孔蜜把右脚刚换上的拖鞋在淡蓝色的不透明琉璃状地面上烦躁地踢踏了几下，拖长了含着不耐烦的清亮嗓音：“爸——妈——我回来啦！”
像是有什么开关被蓦然打开，厨房的磨砂门以一种诡异的、均匀的速度向一侧打开，如同用精密的仪器拉动了定滑轮。正在从厨房向外走的女人一手扶着门，一手毫不费力地拖着沉甸甸的、盛满了糊状食物的、看着像是青瓷却泛着金属光泽的汤碗。
还是噙着与昨日无二的笑容，女人用孔蜜最熟悉但此刻又最不想听到的声音说：“蜜蜜回来了！那我们就开饭吧，你最喜欢的豆粥妈妈一直都给你煨着呢！”
“你——”孔蜜突然拔高了声调想说什么，面上还是浮现了几分挣扎，索性对面人也看不出，最后只含糊应了声“嗯，我先去洗手”。
孔蜜把手在烘干机下烘得干燥温热，从洗手间转回客厅，餐桌旁已经坐着一个面色严肃的中年男人。孔蜜下意识恭敬地唤了声“爸”，随即面色一僵，闪现几分不自然与懊恼。男人却很满意地笑了笑。
屋内没有窗子，孔蜜习惯性地坐到面向南方的位置，拿起已经放在桌上的小瓷勺，就着一小碟“菜”和汤碗里的豆粥，开始晚餐。当然，相对于在外工作时提供的各种果蔬口味的营养膏，这已经极为丰盛。
照例是孔蜜一个人开始用餐时，女人开始说起一天里其他各部门呈递的非正式与非完全正式文件信息，男人则在一旁进行一些基础的辅助分析。这是一号居住群中每一个“家庭”每天都会发生的场景。“……东3区流体实验室的薛主任额外报批了一台22-d对撞机等量的流体观测云室，想通过你向临时物具资源库的沈科长申请内部批准……对接平台的有一个外籍工作者提出了一份母星同频回溯计划，要借助研究室里关于第四、第五维度的数据报告。李部长的意思是希望你能给出一份意见报告，再做决定……”
女人的声音柔和轻缓，不疾不徐。但孔蜜越觉食之无味，从进门后到现在近两刻钟的时间里积压的几番情绪再也止不住了。她猛地搁下瓷勺，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而后双脚一蹬，靠在椅子上向后滑了半米多。
显然，对面两人都因这突然的变故“愣住了”。
孔蜜把头偏向女人一侧，眉头蹙起，神色微含戾气，微眯着双眼，开口就是浓重的火药味：“烦不烦啊！安静会儿行吗？想安心吃个饭都不行。啰里啰嗦，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话音落下，室内空气像是凝滞了一般。
似乎经过了一番思考，男人又板起了脸，斥责道：“怎么跟妈妈说话的？太没礼貌了，你是不是也没把我这个爸放在眼里？再说，处理这些事本来就是你的职责所在，你有什么可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