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外婆

她又梦到了外婆 夜深了，黑黢黢的房间里，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啜泣声。赵远打开身旁的灯，眼带温柔地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乔薇。看着她脸上的泪痕，他知道，她又梦到了外婆。
外婆去世的这段日子里，乔薇仿佛变了个人。没有了往日的活泼和欢笑，对赵远，也几乎视而不见，说什么都不予理会。赵远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陪着她。
外婆对于乔薇究竟意味着什么？赵远并不知道。他与她，相识时间，算起来不太短。可是关于乔薇的一切，他了解得并不多。关于过去，乔薇并不想提。于是，赵远也不多问。两人现在生活得很平静很快乐，过去是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的。但这次，赵远迫切地想知道，在乔薇过去的岁月中，外婆和她的那些故事。
“乔薇，今天周末，我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清晨，赵远端着做好的早餐走进卧室，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不期望能得到回答，可是他真的好想听到她开口说话。床上的乔薇把自己蜷缩在一起，瘦小的身体让人有些心疼。赵远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乔薇，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外婆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你。”给予他回应的，只有乔薇那不受控制的泪水。“外婆走了，这是无可挽回的事实。我知道你很挂念她，可是，心怀这份挂念，好好的快乐的继续生活下去，才是对外婆最好的报答不是吗？”“赵远……”乔薇终于开口了。赵远依旧静静地等着，等着她能开口说更多。过了好半晌，她才又开口，“从小到大，我已经经历了三个亲人的离去。在我六岁的时候，太姥爷走了。太姥爷在一群孩子里最喜欢的就是我。我还记得每次回去，他都会把勾在房梁上的饼干拿给我，说是特意给我留的。
可是你知道吗，有好几次，那些饼干都发霉了。我埋怨他为什么不吃，他就只是憨憨地笑”说到这里，乔薇笑了。赵远并没有打断她。“我记得最清楚地一次，就是我们一群孩子在家里吵吵闹闹，他这个人最讨厌热闹啦，每次一看到孩子聚在一起，就会很烦躁很头疼，结果就是那次大家被发火的他吓哭了。然而只有我，仗着他对我的喜爱，继续大喊大叫。太姥爷也就那么看着我闹腾，他还冲着我乐。太姥爷对我的偏心，连我妈都觉得不可思议。我妈说，她从小到大，就没怎么见过太姥爷笑。在她的印象中，太姥爷真的很不喜欢小孩子。而在我们这一辈的孩子里，她也只看见过他对我笑，还抱着我，让我骑在他背上。直到太姥爷去世，没人知道为什么。而我自己，那个时候只是傻傻地欢乐着，骄傲地享受着这份独一无二的宠爱。我记得特别清楚，太姥爷去世的那天，是我到现在，所有记忆中下雪下得最大的一次，好白好白的雪。
小孩子不被允许去葬礼，而我也不知道葬礼意味着什么。只是那天妈妈回来，跟我说，太姥爷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我问她为什么不回来，她说因为太姥爷年纪太大了，累了，路上太折腾。等我长大了，然后也变老了，就会找到他。”也许是因为好些日子没有开口说话了，乔薇说这些的时候语速特别慢，而那些往日的记忆也因此变得更加清晰和真实。“乔薇，你累了，我们有时间再说好嘛？”“赵远，我不累，你听下去好吗？”“只要你说，我会一直听下去。”赵远温柔地注视着她。“当天晚上我就梦到了太姥爷。在一个很高很高的山坡上，那里铺满了很白很厚的雪，太姥爷就站在那里，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我笑。我问他要去哪里，我说我会去找他，他没有回应，然后转身走了。我拼命地追，拼命地追，可是一会儿他就不见了，他不见了，只剩下我，和周围白白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