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A(2)

A君是一个睡眠质量很差的人。高中三年级时，我因为一些原因和他住在了一起。那时我才知道，他是一个十分容易被响声惊吓到的人，不管是突然的巨响，细微的声音也好，甚至还有幻听和噩梦。半夜，他总是从床铺上惊醒，惊恐着什么，然后久久不能睡去。
“知道吗。其实人最害怕的，是被不断地否定自己的价值，到最后连自己都忘记了自己能做到什么。”
那天晚上，他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声音有些颤抖地对我说着这句话。我躺在床上，不敢去看他的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然后久久地凝视着漆黑的天花板，直至我们都睡去。
第二天，A君的父母来了。他们是来看我这个A君的室友的。他们说，A君几乎没有朋友。也不和人沟通。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算在家也是基本一言不发的状态，几乎不与他们沟通。
“A总是什么都干不好，劳烦你多多照顾他了。”
“他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柴，都怪我们把他惯坏了。”
“A，你可要好好学学别人。你这样下去能干什么？”
“就是，你天天在那里写那些东西有什么用？能赚钱吗？能吃得饱饭吗？”
“所以说你就应该按照我说的去做。”
这就是他的父母吗？我震惊地看着A君，而他只是笑着对着父母点头。并且回以我一个苦涩的笑容。
那时我才理解。他身处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一片地狱。他身后的，不是蓝天，而是一张将他牢牢困住的蛛网。他的微笑，是折磨的自我暗示。他的安静，是无法发出求救声的自我溺亡。而我，除了陪着他，向他伸出无法被触及的手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后来，高中毕业。我去了专科学校。而他，选择听从双亲的安排，去了一家小公司讨生活。我们的联系一直没有断过，几乎每个月都会见一次面。只是每次见面，他的神情都会多憔悴一分。直到我也进入社会之后，我们的见面依旧没有停止。
与A君最后一次见面，约是在两周前。我们约好了在一家烤肉店见面。当我来的时候，A君早已帮我定好了位置，喝着茶等着我的到来。
“呀，大作家。工作辛苦了。等很久了？”
我拍了拍正用手机写着什么的A君，和他打了个招呼。
“啊，没有，我也刚刚到。”
他抬起头，与我对视。连忙把手机收了起来。他依旧是那副板着的脸，只是眼袋又重了几分，眼神似乎有一瞬深邃得如同无底的海沟。
“写什么呢？这么神秘？”
“没什么，只是一些琐碎的事情。之后应该用得上而已。”
“是吗……”
“X（A君对我的称呼）。”
“嗯？”
“你说，如果哪一天。我们都消失了。世界会有变化吗？”
“诶？”
“嘛，先别聊这些东西了。要吃什么？先点餐吧。”
看着他笑着拿起菜单，我只好和他一起点菜。
结果直到那天结束，我都没能问出口。他在写的到底是什么。
直到昨天。刚刚下班的我在吃着水果蛋糕的时候，收到了一条A君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