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见樱花
最好的朋友叫瓦特,一只黑色拉布拉多,我刚到这个家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条瘸腿狗了。
他是条不平凡的狗,得过细小和皮肤病,扛到狗生的第六个年头,又迎来大型犬通病,需要一直吃药来缓解胯骨的痛。
明明是条狗,却连走路都得需要人帮忙。
我笑他毫无尊严,他说我一只眼睛没资格笑话两条腿的。
他比我强点,可以动手术治疗,听说要十万块。
每天晚上睡觉前,瓦特吃药,主人也得吃药,我是这个家庭中最健康的生命。
别人说主人有病,而我却看不出来。
不过有些人本来就很奇怪,看到推着三轮车吃力爬坡的老奶奶可以目不斜视,却对29岁单身的主人有很多关心。
“29岁的女孩子已经很大,会被嫌弃老,再晚可就嫁不出去了。”
这些人可真厉害,闲话说这么多嗓子都不会痛,但是没有帮老奶奶搭把手的力气。
29岁很老吗?我曾经问过瓦特。
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人是在经历和丰富,他们最后会变成一本厚厚的书,里边记载了或有趣,或悲伤的故事。还有一种人,活着是为了死去,可能从二十多岁就开始倒计时,脸上多一道皱纹,心就跟着黯淡,生命结构是一把灰,扬了,也就散了。
瓦特说这话的时候真不像一条瘸腿狗。
那主人是什么样的?
一本有点薄,但是纸张却很硬的书,毕竟有人说她是个战士。
瓦特的嘴巴像搅拌机,所有食物进入肚子都是糊笼一下的事儿,真怕哪天离他嘴巴太近,也被吸进去。
不过他最近饭量越来越小,主人想给他做手术,找了份工作,每天早出晚归,忙着赚钱。
我和瓦特被托付给邻居。
第五天的时候,下午遛弯,瓦特被卷入搬家公司的货车底下。
这条瘸腿狗,终于得到了重新开始的机会。
瓦特离开之后,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我成了一只独自看家的独眼猫,只是偶尔喝水的时候,会想起瓦特。
这个家已经没有晚上吃药的生命,但我们也都算不上健康。
主人请假去喝了个喜酒,穿着漂亮的裙子和高跟鞋,出门之前还亲了我一下。
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没有理会我的叫声。
十月底的天气已经不暖和了,她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看着窗外发呆。
今天遇到了高中时喜欢的男孩子,是他把我送回来的。
主人在说话。
我都将近十年没见过他了,还是又高又帅,开的车也不差。
我“喵喵”叫了两声。
我们一路聊了很多,他也是单身,他知道我喜欢过他,他夸我今天很好看。
我很不开心,他没有要我的联系方式。
我知道,这次是真的告别,我人生的判决书已经收到了。
我跟着主人去阳台关窗。
她说,月亮可真让人孤独。
窗户没有关上,主人成了飞鸟。
飞出去之前,她终于看到了我,夜晚的眼睛尤其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