蜕变——《他人即地狱》第十集 尹宗佑

那天夜里，天很低。空气中划过一条一条的冰凉的月光、把铺叠着的一片一片的陈旧的汽油味压得很低，却给寄生在每一个缝隙的焦臭味、腐腥味提供了养料。
尹宗佑想自己是不怕的。就算他已经失败了，但是一切还是会顺着自己该有的轨迹前进。而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陪伴，他们将会继续存活于世。他们的记忆中有他，这将向往后证明：他曾活过。
即使，他的存在，已经是那些人口中的，罪恶的了啊！
他曾以为，地狱就是狠毒的贫困、负担般沉重的哥哥、他们可怜的老妈、还有军队和大学。可是，真正的地狱在这里，由他人所打造的可怕地狱！
“看！我做了它，很漂亮吧。这一颗牙，这一颗是她的、智恩的。”
徐文祖歪着头，仔细地把手链系到他手腕上。
“现在起，你可要听好我说的话。因为那对你来说也是件有趣的事。”
尹宗佑害怕了，来着求生的本能让他开始奋力挣脱，他努力换了口气，而后想要咬紧牙关、想要挣脱这具沉重的枷锁，可却止不住嘴角流出带血丝的透明唾液，而全身只有脖子在微轻地颤动。那截细长的颈子牵动着两管脆生生的锁骨，柔弱可怜。他就像只要被活活钉死在标本盒内的蝴蝶，死命想要振起翅膀。
他精神涣散，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像只腹部已经被咬开一个洞的猎物、固执地向人类求救。
“我会让你活下来的。但是，你要把外面的人、都杀掉。嗯?能做到吗?亲爱的。”捕食者耐心地吐进消化液。
冰凉的液体在血管里蔓延流淌，模糊的光影在视线边缘晃来晃去，温热的呼吸声也越来越近。
他的脚趾猛地蜷缩起来，青筋顺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爬上他的手背、颈脖，他全身涨红，有什么恶心的生物想要撕开他疤痕密布的皮囊逃出来。他大力吸了口气，而这污秽之地的空气却带着那些相似的表情、那些刺痛了骨髓的话，那些被他一层一层、由深及浅葬在记忆里的东西，抓住了他大脑半瞬清明的漏洞，从口鼻而入、滑过眼前、而后挤进他本就昏涨的大脑。
“宗佑啊，尽管是看在智恩的面子上关照你，我还是你的前辈吧?对待前辈该是什么态度？嗯？”
“实习生你，不要整天装作可怜善良的样子。你，其实背地在骂我吧?啊！”
“喂，你放宽心说，杀了我吧！那我便如你所愿。”
“现在，这里只剩下好人了吧！对吧?年轻学生！”
“嘿嘿嘿，你是在无视我吗？303大叔，你是在无视我吗?”
“宗佑哥哥你是知道的吧！住在考试院会有什么正常人吗？与其不停抱怨，想办法搬出来才是哥哥你现在该做的吧！”
“我更喜欢昨天晚上的你。嗯……想做什么就去做，更像是一个人。对吗？亲爱的！”
尹宗佑四肢脱力，后槽牙酸痛，眼前一阵恍惚。窗外，那半颗带血丝儿的圆月，无力地支撑着惨白的光。他费力撑开眼皮，似要将眼角裂开来，让他这一生最后几缕亮光被收进眼底。
椅边，徐文祖抬起了手。那一丝风携着熟悉的消毒水香味抚过他躲避着的鼻尖，落点在他上下滑动的喉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