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 往事（七）

杨戬很少在张伯仁书房碰到张子甲，这位表兄看似穿了一副铠甲，从外表窥探不到任何东西，此刻他正在汇报纺织厂的事宜
 “父亲，从英吉利购置的新式纺纱机已经装配调试好，如果都投产，今年产量可以提升三成”
 张伯仁未置可否，却突然转向一旁的杨戬发问：“清源，你看呢？”
 杨戬历来只参与商行事务，对纺织产业并不了解，只好依着自己的理解道：“今春雨水多，棉农的产量恐怕不如往年，收购价格怕是要涨，往外地调拨原料，费用不低，加之机器购置的费用，不知道棉布的卖价可能提一提？”
 “这恐怕难，如今政府鼓励棉铁经营，供货量只增不减”张伯仁道
 “以商行如今情况来看，进口布匹的销路很好，各色时兴面料也多”杨戬顿了顿：“以我愚见，怕是产得多，亏得多”
 “知道了，你先回吧！”
 “父亲，此中关窍您应该早就清楚，我也按照吩咐调整了，何故？”
 “我只是想听听他小子怎么说”
 “父亲，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可是古语也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张伯仁感慨，但愿只是自己多心。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他不知该欣慰还是担忧，儿子端方正直，从不曾忤逆自己，按照他给他安排的道路兢兢业业地走到今天，连婚事也听从自己安排娶了敖老大家的听心小姐
 想起儿子自幼丧母又听话乖巧，张伯仁红了眼眶
杨戬拖着有些疲倦的身体回了家，张伯仁问他话时眼里的精光让他觉得有些寒气，他照实说了，也不知那人满不满意。他为了母亲接受了张家的好意，也能感觉到张伯仁亲切中的防备
 走近家门时杨婵正在摆碗筷，“二哥定是闻着香味儿回来的，这么及时”忙拉了人坐下
 “清源，是不是太累了？”张瑶看着儿子的神情，有些担忧“若是做的不开心……”
 “母亲放心，无事，今日忙，有些疲劳了”
 “那吃过饭早些歇息”
 杨戬点点头
“二哥，睡下了吗？”
 “还没有，进来吧”
 杨婵捧了厚厚一沓，朝杨戬桌上一放，像泄了气的皮球：“二哥，你给我拿拿主意吧！”
 “你惯常是最有主意的”
 “这些都是筠之表姐带给我的学校简章，我们蒙州只有一所师范女校，可我想学医，又舍不得你们”杨婵低头：“寸心那个臭丫头原说好和我一起的，最近好像变卦了，说蒙州师范的历史、国文都不错”
 “学医，大概会很辛苦”
 “我明白，可是救死扶伤多么神圣伟大”杨婵有些儿自我陶醉
 “那明起我叫你三圣母吧！”
 “哥，你……”杨婵被自家二哥一句话噎住：“人家过来跟你讨主意，怎么打趣人，不和你说了”
 杨戬看着妹妹气呼呼离开的背影，他知道她善良，却也总是想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下好好保护起来。
 或者，妹妹大了，该有自己的一片天空
杨戬大半宿没睡，脑子里满是那日放风筝三人的笑靥。杨婵、寸心、曼之三人年龄相当，前路却注定不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