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二）

深黑的海面，深黑的天空，深黑的礁石。窒息。从梦中惊醒。随着身体的恢复，大脑也开始有能量来做梦了，不过每天的梦都是如此，以至于我洗脸时都会产生恐惧感，梦延伸到现实，有些奇怪了。护士一如既往地端了盆水过来打算帮我洗漱。
“那个，我还是自己来吧。”
有些尴尬地推了推手。
“好吧。”
看着床头柜上的那一盆水，我咽了口唾沫，有些颤抖地接过毛巾，打了水，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将毛巾慢慢盖在脸上。
冰冷的触感，没有氧气的感觉，我的肺抽动着，大力将毛巾甩开，我大口地喘着粗气。
“还是不行啊。”
我抬起头，与护士略带怜悯的目光碰在一起，护士急忙扭头，捧着水出去了。
“注意身体！”
我靠在靠垫上，一股无名的焦躁逐渐升温，我抄起手边的书，用力地扔了出去。书弹到了他的脚旁，他没有去捡，只是笑着，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我。泪水流淌而出。为什么呢？胡乱地擦了擦眼睛，抬起头来看着他。他用手指把眼睛拉大，吐着舌头，努着鼻子，扮着鬼脸。我们对视一秒，然后都笑了起来。
我与你共享哀乐吗？
已经可以拄着拐杖下地了。在朋友的搀扶下，我在医院中散着步。
“话说”，我停了下来，努力回想那个少年的样貌，明明天天可以见着他，但现在却有些记不清了。
“上次和你们一起来的那个看起来挺强壮的那个人是谁啊？他是不是不太爱说话？”
“蛤！”朋友皱了皱眉,仰起头来看着天空，思考了一会儿，有些疑惑。
“好像没有这么个人吧。我们这一伙小伙伴也就你比较强壮了。”
说完便装作很吃力的样子喘了几口气。我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什么。
回到病房坐下，墨色已在云端渗透，不一会儿，雨白亮亮地笼罩着窗外的一切。花瓶中的花也不知被谁换成一束六月菊，在风中，纤弱的红色花瓣碎裂般地散落。
他坐在床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话说，我听护士们的交谈，好像我是······”
他把手放在我的面前，示意我不要说下去。我伸出手像抓住他，却被他快速地闪开了。他微笑着摇摇头，也许吧，我看不清他的脸了，我只感觉他在一如既往地微笑。他走到窗台，拾起一片花瓣，没留下什么，走出了病房。
六月菊吗？
“别——离­­——”我不由自主地吐出了这个两个字，然后如触电般地惊起，抄起拐杖追了出去。
“你有看见一个人走出了我的房间吗？”
“没有啊！我也不太清楚。”
“那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米黄色风衣的十七八岁的少年。”
“好像有一个穿着风衣的人往厕所方向去了。”
“好的，谢谢。”
不顾护士的阻拦，我一瘸一拐地奔向厕所。
没人！没人！没人！
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了，一股复杂的情绪在心头漫开。我无力地倚在洗手台上，泪水从脸颊滑落而下。
我需要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