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客军(2)

不过亚圣也说过，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贪污也要走基本法，就像这饷银，发辽东的惯例是扣两成，天启孙阁老和崇祯袁大人时期除外，这两位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九边除辽东外，扣三成或四成，三边总督洪承畴手下兵马也照此例克扣，其余关内总兵参将守备都是五成起步，这是兵部与户部的规矩。
接下来还有太仓转运司与地方各省大佬，雁过拔毛自然少不了，要是朝内没有人照应，层层克扣之后，到手能有三成就可以谢天谢地了。
所以按常理说，曹文诏能拿到五成饷银，说明曹向丘之前给兵部右侍郎张凤翼送的银子没有白费。
但问题在于他老爹是客军，麾下的兵卒都是辽东人，他们入关是帮山西陕西两省平叛，按照规矩，应该发双饷，结果兵部只给了单饷，这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搞事。
之前曹向丘花大价钱帮他老爹弄到河南参将，不仅是为了方便自己借着老爹的名头在山东招兵买马，同时也是为了贪朝廷的双倍饷银，如果他老爹成为大同参将，那就不能算客军了。
不过这客军双饷就和官员的灰色收入一样，是一种不成文的潜规则，都是被逼的。
你像关内这种穷丘八，给个三成饷银还能活下去，无非就是依靠卫所的几亩薄田，你让这种兵留守在本乡本土还行，一旦需要他们作为客军到其他地方作战，那基本就代表今年家里的收成没了大半，这不是要他们老命吗？
陕西山西刚开始民变的时候，那些乱民战斗能力极差，明军杀他们比杀猪还轻松，可后面越打越吃力，甚至现在都必须要调集辽东精锐入关剿贼，为什么？
因为流贼中的主力已经从那些活不下去的种田汉变成了活不下去的大明逃兵，当兵吃饷，混一天是一天，从贼搏命，杀一个是一个。
这逃兵做了贼，那可算是焕发了第二春，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连洪承畴如此大才都有些吃不住。
于是客军双饷这个潜规则就出现了，不给双饷，负责领兵的将领连总督大人的调令都不会听，不给钱，谁给你卖命？
曹文诏和他手下的关宁军就是在关外混的太舒服，没想到这一层，因为他手下的兵最少都是拿双饷，而且还不是关内被扣了六七成之后的双饷，是月月足饷之后的双饷，当兵的饷银多，自然就卖命，战斗力也高。
不过这也是特例，没有大资本家曹向丘的支持，曹文诏哪付得起这么多钱。
这话扯远了，双饷既然是大家已经默认的潜规则，那他曹家凭什么享受不到这潜规则带来的福利，肯定是有小人作祟。
至于小人是谁，曹向丘有些摸不准，因为从谁获利谁就是凶手的角度讲，作案嫌疑人太多。
晋商不必多说，和辽东将门自是水火不容，有嫌疑。
兵部户部也有嫌疑，这次后金入关，大明损失惨重，户部肯定想省钱，克扣曹文诏这种没靠山没背景的辽东武将军饷，再正常不过。
但朝廷办事，不会只盯着钱眼里，政治上的考量要更多，一切都应以稳定大局为重，尤其现在这种多事之秋，要是曹文诏真的闹起来，那些朝中大臣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里，曹向丘终于想明白了，这事十有八九是洪承畴授意干的，如果不出意外，剩下的一半饷银，都在洪承畴手上。
这洪总督真的是老谋深算，曹文诏才接到调令，他就开始布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