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遣故人归
咚——咚——咚——古寺的钟声照常伴着日出响起。“师太好。”新来的小尼姑们一个个毛毛躁躁地跑到前厅做功课,看到她便停下恭恭敬敬地合掌作揖。静音盘坐于佛前,不悲不喜,满目淡然,只是手转佛珠,看着她们的身影,思绪渐渐飘远。
她是个孤儿,被人遗放在寺庙门口,蒙方丈不弃,收为俗家弟子取名静音。师傅教与她周易卜卦,也教她乱世生存之法。偶尔她也会想,如果没遇见他,或许后来的一切灾难都不会发生。
她在山上采药时遇到满身伤痕的他,他一副乞丐模样,自称是不小心摔下了山坡才会导致如此,她动了恻隐之心,偷偷救下了他。
他走了,在躲了世人两年后。她不傻,自然明白刀伤和树枝刮伤的区别,明白他终不会长居于此深林之中。她看着骑马远去的少年,手中攥着本想送他的福袋。他不说,她便不问。天下已乱,诸侯争位,她以为再不会和他相见。
丑时三刻,还在睡梦中的寺中人便被喊杀声吵醒,还未等众人反应时,寺中已火光漫布。她早已抱着必死的心态,却没想到有人救了自己。她瘫坐在狼藉中,疯了一样找师傅的踪迹。他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吐出抱歉,他说自己实在无法救出太多人,他说欠她的迟早会加倍还给她。“不必。”她霎时冷静了下来。站起来向远处走去,一身僧袍却满眼冰霜。
她怎会不知,当年她救下他便是个祸根,至此爆发,她不惧生死,却不想他的仇家连整个寺的人都不放过。
终于天下太平,改朝为大明,年号洪武。
再相见,他是一朝之君,因德行号令天下。她是一庵之首,以卜算闻名世间。
当今天子要驾临,庙中上下诚惶诚恐,只有静音师太独自待在后院打坐。他喝退了所有人,静静地看着她。“你到底是又皈依了佛门。”许久后又叹气出口“师太可有何未了心愿?朕皆可满足你。”回应他的只有木鱼被敲打的声音。他无奈下回宫,派人大修寺庙,推崇佛事。
“师太,师太?”弟子疑惑的声音唤醒了她的心神,“禀告师太,弟子们都做完功课了。”她缓缓点了下头,微挥手“去吧。”小弟子走出前殿,刚刚师太流泪了?可能是眼花了吧,想到这便加快脚步,眨眼间消失了踪影。
他不知,当年未送出的福袋里有她为他卜的卦言:腥风天下,入主中原。他亦不知,她脱去俗家弟子身份拜入佛家,不止为复兴师门,也为他祈福颂德,化解血孽。
她抬起手抹去泪痕。有何心愿?忽的笑着站了起来,愿吾心系之人日后死于心碎,因思及我。初升的暖阳洒满寺院,安详而孤单。
愿卿一世长安,我等你打马回还,本该是一场遇见,奈何情深缘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