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dy-Talk|鱼眼

淡淡的腥臭味，是来自身边的下水道吗？
（一日）
当从车中跌落至地时，我便只剩下一只眼睛的视力了。我甚至庆幸我恰好翻在这一还算状况良好的一面。透过受限的眼珠，勉强看到的却不是我熟悉的环境。阴影不时闪过，在如水一般清朗的背景下。水——我需要水——吗？来自眼部的刺激仿佛告诉我暂时活着问题不大，担忧便稍稍减弱一些。
确认过无法游动后只能略显惶恐地打量这个令我心烦的未知领域。无法操纵身体让我感到不适，试图晃动尾鳍结果却是异常的疼痛，又受限于无法看到。更多痛苦来自无法掌握平衡，翻倒的状态给我一种在无限跌落的感觉，尽管身体有着依靠却被什么拖往深渊的感觉。只有来自腹部几片鳞片之间的疼痛能让我抵御这种幻觉，可稍一细品那种疼痛，却又似乎要把身体撕裂一般，我只能作罢。
我看不到我自己，我只能凭痛觉感受到我的存在。依旧黏滑的身体应该蘸着些许细土。
视野边缘的树影进进出出，一向执着的我想看清那是什么树。我用力调节着我眼中的晶状体，可惜无论如何都是非常模糊。忽然打旋飘落的一片花瓣略过我的眼前，我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状况的危险异常。准确来说，是一个不太妙的时候。
那是一片夹竹桃花，秋天的夹竹桃花！
（二日）
除了低温，这个晚上过得还算顺利。
意义不明的光线在黑暗中显得突兀，对于身为鱼类的我来说暗光更是值得警惕的信号。幸运的是什么都没发生，只有同样来源不明的呼啸声一次次无规律地在折返。
我期待时间走得快一点，而我稀烂的身体也希望它越快越好。
总算等到日光重新占据视野的主要阵地。
偏偏这时嘴角流出的液体十分恶心，味道好像刚经历过体外受精的鱼卵。我干呕了几下，拉扯到身体内外不知道多少器官和鳞片，越疼痛越抽搐，越挣扎越苦楚，来自两个维度的痛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得以缓解。在这之后疲劳感让我不得不休息一段时间，苦于没有眼睑而只能对着有些刺眼的阳光让我的脑子平静下来。
阴影又不断闪过，这次是随着时间而有规律地快速移动。我想要进行呼救的念头被困意压制，只昏沉地思考着我究竟在什么地方，以及思考着为什么没有进食的我有一丝属于下半身的特殊的感觉。
有什么在身体下面爬着的悉悉索索地声响，我却自顾自睡了过去。
清醒过来是因为突然低落在眼上的一滴水，可惜只有一滴就再没了后续。还是一半着地一半接触空气的卧姿，僵硬而不失优雅。
黑暗已然袭来，突然害怕会不会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三日）
又一次尝试移动尾鳍而以失败告终，获得的报酬是持续的痛感。这次更像有什么把颈部的鳞片一个一个拔除，再抓住了我眼睛附近的皮肤，一下子扯到尾部。叫出来却连自己也听不到，我逐渐对我的身体感到绝望。
就在考虑皮肤病的防治方法时，我见到了这几天来这个领域内映入我眼帘的第一个活物。本有些欣慰的我在努力看清他的样貌时有心脏骤停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