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的店

没有人知道张家是何时搬到裕德镇的，可当裕德镇的人刚识字时，没人把那个店当百年老店看。但据裕德镇那个老的连饭都吃不下却还把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的何老秀才说，他的祖爷爷还在的时候，这张家的店，就以百年老店闻名整个裕德镇了。从那以后，镇上的人们无不对这张家老店肃然起敬。要知道，何家可是书香门第，是有家谱的大户人家，加上这何老秀才又是这十里八乡最有文化的读书人，他开口向来都是“子曰”如何如何，想来必不会说错话。
张家的店就在这里，在裕德东南隅。其实不怪这裕德人不信张家的店是百年老店：一方不大的木桌，还有几张早已破旧不堪的凳子，除了那十里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的“酒”字大旗，那有一家百年老店的样。有人偷偷问过店主张老二，为何不多置桌椅，也好让祖宗的老店在这小镇多几分收益。结果张老二只黑着脸冷冷地说：“张家的店，向来如此，若您老觉得鄙人的破店容不下您的话，请您老去别处吃酒，鄙人店小，供不起神仙。”这人只好从那个不大的店里捂着脸，灰溜溜地离开。
可这店虽然破的一塌糊涂，但酒客都对这小店趋之若鹜。因为每一个到这里喝过酒的人都对着老店赞不绝口。据一个在老店喝了十多年酒的老酒客说，这张家的酒，就是不一样，虽然三两三十文，但每喝完，都像神仙一样，醉的云里雾里，奇的是，只要在这店的凳子上坐着，这酒绝对醒不了，可是一结账，准醒，可谁要是不结账就想走，连店都出不了，更别说摸黑走几里路回家了。镇上的年轻人都笑这老酒客是危言耸听，吓唬这些晚辈。
一天，镇上一个血气方刚的后生偏不信这酒客的诳语，光着膀子，直奔张家的店。只过了片刻，张家的酒旗便现在后生的眼前，突地，一阵大风刮来，将那“酒”字旗刮得左右乱摆，好似乱舞的牛鬼蛇神。后生“呸”地一声将一口痰吐在地上，嘟囔一声：“晦气。”脚下仍是生了风一般，两三步来到了店前。
后生到时，已是申时末，酉时初。店里除了正在打盹的老板张老二，一个人也没有。后生来到台前，闻见一股刺鼻的香味，皱着眉头拍了拍柜台，说:“老板，来三两酒。”张老二依旧闭着眼，可右手一动，便见柜台前的酒桶盖打开。张老二拿勺子随手一捞，将酒勺捞在手中。后生只见大如瓷盆的酒勺在缸里一沉一浮，猛然间从缸里提起，倒在柜台的碗里，竟是一滴都没有洒出。然后又是一动不动的打起了盹。后生一惊，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端着酒坐到了破旧的木椅上。
刚端起酒，后生便感觉眼前一糊，一阵烟雾忽的飘起，又忽的消失的无影无踪，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凉透脖子的风。后生打了个寒颤，还是用那醋砵一般的大手端起酒，将三两酒灌入喉中，霎时间，后生看见了一阵云涛雾霭，隐隐约约之间，好似看见了两人，一个白须白发，仙风道骨，一个黑须黑发，膀大腰圆。两人人面前是一盘棋子。后生走近一看，是一方棋盘，白须老者执白字，黑发壮士执黑子。两人一来一往，盯着棋盘，颇为专心。后生就这么在一旁站了似有半个时辰，终是忍不住，当即大叫道：“你们两个劳什子要下到什么个时候！”白发老人一皱眉，说了句：“聒噪。”那黑发壮士只是继续盯着棋盘，左手一抬。那后生好像感觉一股难以挣脱的大力将他吸过去，他好像感到一根绳子将他绑住了他的手脚。他大力挣脱，但挣扎的越狠，那绳子越紧。后生感觉喘不过气来，大叫老板的名字，突然，后生感到熟悉的刺鼻香气传来，眼前的一切如玻璃般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