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花 一、精神病院里的太子殿下(3)

可惜不该提那个‘爱’字。
我暗自咬牙，脸上渐渐恢复平静，然后一摊手：“我以为天潢贵胄，后宫佳丽无数，不会轻易说那个爱字。”
他不以为意，只是摇摇头：“不同，不同。”
我问：“据我所知，你有一个妃子，一个良娣，还有过三个孩子。你爱的是哪一个？”
他看了我一眼：“另一个。”
“还有一个？”
“只有一个。”
“也就是说，你的一妻一妾都不是你爱的人？”
这句话说得有些咄咄逼人。他微微皱眉，仔细打量我几眼，忽地摇了摇头，笑了。
“你笑什么？”我问。
“你有怨气。”
“什么？”
“女人总有怨气。”他笑着指了指我。“为了旁人的快慰，旁人的尊重，为旁人而活难免会沾上怨气。你不开心。”
若平时听到这样的话，我会觉得这是个多么狭隘、武断、对女性怀有歧视的人。然而这话从李贤口中说出来，我竟然能察觉出他的真诚，甚至有些无奈和惋惜。
“听起来，你似乎很懂女人。”
他闻言，沉吟了一会，才叹口气说：“为了活命，不得不懂。”
‘活命’？我略一沉吟，便恍然过来，不禁撇了撇嘴。
李贤是武则天的二儿子。自登太子位，便一直被自己的亲生母亲猜忌，最后还死在她手里。这家伙入戏到挺深。
“这个话题似乎有点沉重。我们换个话题吧。你刚才说‘不同’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看我，也不说话，似是没听见我的声音。
我等了一会，渐渐懊恼起来。刚才太情绪化，破坏了交流的氛围。听到‘爱’字就有些失控，我果然应该完成心理疏导，再回来入职。
就在我考虑是努力修复一下两人的信任关系，还是结束这次谈话时，李贤终于有了反应。
他肩膀耷拉下来，人似乎缩了缩，脸上现出疲惫，双眼直直看着我，缓缓开口：“喜欢和爱是两回事。喜欢或讨厌总有它的理由，爱却从来不讲道理。”
说完他便起身，坐回到窗边。我呆在那里，脑中全是刚才他看向我的眼神。
那道视线落在我眼中，却仿佛把我穿透，然后直向某个遥远到拼尽全力也无法触及的地方。我怔怔地坐着，耳边仿佛听到自己本就千疮百孔的心理防线，在那眼神下碎裂，崩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