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骨

八.骨
阳光。红柳的影子透过朝阳在地上斑斑驳驳的交横着，叶子无力地打着卷儿，雪已经融化了大半。星星点点的白在温暖的阳光下也难以支撑，逐渐露出了掩盖已久的泥土。山峦更是透出了青色，接连不断地亘在天际间。
叶子突然动了一下，拂过叶子的衣杉是熟悉的黑色。
辛岳凭着少年时的记忆，穿过重重叠叠的白梅林，那种清淡而浓郁的味道是那样熟悉。他的手忽然就僵住了，窗子里那道人影，让他止不住的悲愤再次爆发。他猛地伸手推开门，可他在那一瞬间身子就软了。面前是鲜血与烈火交织的画面。焦黑的尸体似乎还在颤抖，发出临死前痛苦的呻吟。而她。那个他日日挂念却痛恨的女人，正静静地站在那些尸体前，脸上惨白得面无表情。
“你……”他想说。然而嗓子那么哑，几乎发不出声音。
徐二娘面若金纸，淡淡地转过身来，火炉里的尸体还在燃烧。“我要失败了。夏狐总是让人出乎意料。我杀的，不过是失败的人。”她苦笑道。
“你居然还在想这些！你几乎害死了他！”辛岳咆哮起来。他惊于异自己的举动。“是吗？”徐二娘冷笑道：“死了才好！你知道不知道？为了他我损失了多少人！？”“知道。”他淡淡道，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徐二娘一惊，叫道：“你做什么？”
辛岳咬着牙道：“放过他，让他掌握清明山吧。”徐二娘冷笑道：“你认为可能么？”她静静地看了辛岳一会，随手掠了下额前的发丝，淡淡笑着，笑容里有一种奇异的华彩：“你知不知道，妈为了这一天花了多少心思？不过啊，以大夫人这么聪明的脑袋，却一直不能统领清明山，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辛岳回答，她便继续道；“清明山有一个规矩，就是继承者必须手持祖上传下来的骨刺。在我和大夫人联手密杀林千渺的时候，便把他手上的骨刺一分为二，我俩各持一个，这样一来，即使大夫人武功高于我，才智高于我，甚至权力、儿子都比我有的厉害，可是她没有我手中的这半根骨刺，她得不到清明山众人的认同，她照样不能掌控大权。”徐二娘低下头，冷冷地笑起来，清泠泠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屋舍里，分外诡异。
原来是这样。辛岳心中有一丝恍捂，静静地抬起头，问道；“她为什么不想办法抢走？”徐二娘微微一笑，道：“因为她不敢。她也想要，估计她想得发疯了。可惜我的那一半根本不在清明山。她就算挖地三尺也找不到。”
辛岳听到她尖锐的声音，身子不禁颤了一颤：难道，她已经完全疯了？徐二娘转过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仿佛有所察觉似的，淡淡道：“岳儿，你以为我疯了是吧？连你也以为我疯了？”
辛岳心虚地低下头，涩声道：“不，没有。”
“岳儿。”徐二娘突然拉住他，犹豫了半晌，便道，“另一半骨刺藏在寂庄的大榕树下，你……你去取来，就交给林烨杭吧。”辛岳猛然回过神了，盯着徐二娘，那表情惊疑不定。她要做什么？她又有什么诡计？辛岳下意识地想，嘴里却应道；“是。”
他看到徐二娘眼中弥漫起一种怪异的神情，然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在一瞬间就消失了，糅合成一团，最终化做一声柔柔的叹息，从那两片娇嫩阴森的嘴唇里轻轻地飘出来，又滚做一团雾，在辛岳眼前轻荡荡地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