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语》part.1
她没有名字,这里的客人都叫她“花姐”。花姐生得白净,尤其是长得一副惊若天人的美貌,只是颈部和手腕处各有一道十分明显的深色疤痕。她向众人解释是自己小时候被树枝划伤留下的,新顾客络绎不绝,她也总是每天一遍又一遍地带着一贯的微笑说着一样的话。印象里她有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总是讨得来客笑个不停,因而没有人会对她心生厌恶。“花姐,再上一壶酒,今晚咱俩好好唠唠。”“花姐,你看我这儿前些天淘来的宝贝。”“别去陪那么无聊的男人了,花姐,过来我这边。”不知何时起,花姐已然成为了本店的招牌。
她一直保持的浅笑也成了她的标志。
“花姐,你可真受欢迎,恐怕连神仙都会被你迷住吧。”店里的人经常拿她打趣,“若真是这样,那可要看看神仙肯付多少酒钱了。”这样风趣的人周围从不会缺少温度,连向来凶恶的大娘也会给足她的面子。从小我就很喜欢缠着花姐玩耍,她总能忙里偷闲,悄悄爬上阁楼的藏间给我讲故事听,最后经常落个消磨怠工的名分。可花姐从不对此有过辩解,也不准我对大娘道出实情。我觉得这种一个人背负一切的形象过于夺目,于是心里暗暗决定长大一定要成为像她一样能够令姐妹安心的大人。
这里的工作只有晚上才会忙碌起来,人们管从这方圆整整7公里的地方叫做“红灯区”。酒,铜钱还有女人是这里的绝景。每条街都会有一位人气极高的艺伎—“花魁”,她们拥有更多的机会服侍客人。据说这里背后甚至与政府还存在瓜葛,由于来往的客人多是名旺贵族,若是能得到他们的芳心,离开这里看看外边的世界也是极好,可我不过只是负责打扫卫生的门童罢了。想必以后也很难有机会服侍客人,毕竟和其他姐姐相比,我的容貌可以说是极其不堪了。但一想到最困难的工作与我毫无干系,又松了口气,这样忙碌的生活可足够令我倍感充实。但我从未忘记过花姐那夜的背影,或是心血来潮,翻出先前客人遗落的古琴,向懂得琴曲的姐姐那里要来琴谱,自学了起来。仿佛这样就能同时把握了现实与未来一样。现在想想如果能一直溺在这甜腻的梦里也未尝不可。
花姐最近陪我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不免让我有些受宠若惊,而且愈演愈烈,除了常客的指名无法推脱以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留在了阁楼。我开始害怕莫非是自己任性的缘故使花姐发生改变,但在我旁敲侧击的提醒下,她丝毫不为所动,只是自顾自的看着被老旧的牛皮纸包装的图册。而这样的行为久而久之也引起了大娘的不满,我生怕得罪了她,又不愿意扭曲花姐的想法。只好每天更加努力地工作,假惺惺地询问是否还有额外的忙自己可以帮上。突然,我的心里萌生了一种自己正在保护花姐的想法,或许我正在被人需要着。
“不好意思啊,桔梗,我一直呆在这里也给你带来困扰了吧。”前些天午夜,当我正为花姐盘好头发的时候,她盯着铜镜的倒影向我问道,“怎么会?花姐姐可是花魁啊,我能这样亲近你已是我的福分了。”烛火透过倒影,烧得她唇上的朱砂愈发火红。“福分…你可太抬举我了。”仿佛是自言自语般,她的言语毫无力量,眼神也黯淡下去。见我良久没有发言,花姐试图打破尴尬,她转过身来面带标志性的微笑,“不妨为我弹首曲子吧。”“诶?”“我知道哦,桔梗最近有在刻苦练习,没关系的,听众只有我一个人而已。”仿佛看透我的心思般,那温柔的话语霎时间抚平了所有的焦虑。于是我羞怯地从衣橱里拿出那把古琴,端正地弹奏了起来。外边热闹起来了,亦或是风声。我更希望是二者兼备,笨拙的手指在琴弦间磕磕绊绊,我能明显感受到额头上的一层密汗,可即便我如此努力地弹奏,这仍是一首即使是恭维也算不上好的曲子,倒不如说糟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