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
三柳看着窗外夜幕降临,知道自己大概还有几分钟就该上班了,她手里捏着一支烟,窗台铺满的是白色的烟雾。
送完最后一波客人,三柳开了一瓶啤酒,慢慢的漱着口。现在是深夜了,到了打烊的时候,只有那么几个客人还赖着不走,三柳也不去管,耳边是乒乓交错的碰撞声。她拿了自己的外套穿上,她穿的太少了。
拒绝了几个熟客要送她回去的邀请,她划下一大堆陌生的联系人,停在了一个小红点上面。
“听故事吗?”
她点起烟来,轻轻的一呼吸,迷茫的烟雾顿时在她脸上流动。恍惚之间,视线穿过烟雾看到星辰在天幕上依次发光,她想这可能就是书上说的幻觉。
幻觉很好,做梦也很好,所有远离现实的东西都很好。
风吹起落叶或者花瓣,无数次地穿过这条小巷,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多事已经好多年。
女孩趴在窗前写着作业,凉凉的风吹落院子的桃树叶,让它们纷飞在空中。女孩抬头看着,目光穿越阴影的间隙落在远处的房屋,还有一道佝偻的背影。她直起身子,兴奋的向远方摆起了手。
拂开了烟雾,三柳站在防盗窗前,冰凉的铁网隔开了她和世界的联系。而这栋楼的每一户都是这样,所有人互不干扰,互不联系。
防盗窗换了几个,三柳没有再找到小时候的红漆铁,也没再摸到过缝隙递出来的果子,或者是温暖的手。她弹开了烟灰,才发现房间没有开灯,只有这一点点星火闪灭。
三柳喜欢秋天,凉凉的,又有点冷,这样的天气很好,很适合做梦。
三柳又很讨厌秋天,因为即使这样的天气很舒服,但总是在下雨或者准备下雨。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不可兼得。
老街的天气不好,即使是在秋天。在黑云的阴霾下,老人抱着女孩啃着果子,院子里什么树都有,石榴树,桃树,柿子树。果子都熟了,树下老人低低的唱着童谣,看着远方。女孩把头埋在老人的怀里,埋在阴影的间隙里。
三柳觉得这个世界冷漠无情,大家都在向前走,想活下去就要不择手段。世界像冰冷的机器人一样对着三柳一下一下挥着拳头,永远不停歇,三柳也不敢停下,她怕下一拳就会击倒她。
好像只有在那个老人怀里时世界才是温柔的,被那双有力的,年迈的手抱住,她是那么的干枯瘦小又那么温暖。世界是简单,干净又温柔的,天就是蓝的,云就是白的。所有的一切都停止思考,只剩那几句童谣在缓缓地流动。
一样凉的天气下,女孩一个人走在长长的路上,路灯投下昏黄的光,苟延残喘的照亮前方。小路延伸到很远,远到女孩看不清未来。风吹下枯黄的花朵,她看着花瓣在空中散开,像什么珍贵的东西消逝了,女孩突然害怕起来,泪水把一整片田野染上哀伤。
那一年,姥姥突然倒了下去,脑袋重重地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咯噔一声响,再也没有起来。
她离开了那里,因为她在那里待着的唯一理由就是姥姥。姥姥死了,她就像没有了饲主的猫,她终于自由了,自由又孤独。
下着大雨的街道,一遍一遍的打车,成堆的行李,仅有的几十块钱,泥泞不堪的路,这些三柳都记得清清楚楚。比这些更清晰的是熟透的柿子,树下的大白狗,永不停歇的风,树叶飒飒的声音,唯一算得上是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