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梦凝录 034 初长成（七）(5)

随后水球消失，其中的人便显露出来，是银发蓝衣的小女孩儿，约莫十二岁的模样。她睁开眼睛，杏眼清澈，对着梦魇道：“你是谁？”
难道要把他与阿凝的相识相知、相处的点点滴滴全都来一遍吗？梦魇心中疑惑，正想开口，却听到身边传来一个声音：“我叫梦魇。”
梦魇回头看去，却见凝水面前站着一个男子，身形样貌无一不与自己一样，这才想起来，这里是凝水梦境，自己以入梦之法进来，只能旁观，若是想将她唤醒，还需要别的办法，要从长计议，否则惊了她的魂魄，那便不好收场了。于是梦魇便一路旁观凝水的梦境，看的久了，便生出许多感慨来。
从昆仑山到虎牢关，从酆都到独丘，阿凝真的……长大了不少啊，不仅是身量上的，更是思想上的。最开始她不谙世事，遇见敌人，竟然会说出“把凝水珠给他们”这种让梦魇听了啼笑皆非的话，之后她在虎牢关的时候，便已经可以分析得头头是道，虽然稚嫩，而且思虑不周，却也是很大进步了，再到后来，酆都她选择救人，独丘主动设医庐，在东海龙宫时甚至能随机应变脱身，梦魇自与凝水相识以来，虽尽力教导，但是凝水能有这些变化，确是梦魇始料未及的。
就像最初她只能被敖庆扼住喉咙，被敖庆当作威胁梦魇的砝码，如今便已经能只身屠尽整个龙族精锐，甚至……用那样的方式杀了敖庆。梦魇并不可怜敖庆，敖庆死有余辜，只是梦魇不愿意凝水变成那副模样。神族生性悲悯，不像魔族一般更擅杀伐，如今凝水尚未真正踏入神界便已经满手血腥，梦魇不知道，以后凝水回到神界归位之后，那又将是怎样一番光景，自己纵然可以用魔君之权免去她滥杀东海龙族的罪责，但是众口悠悠却是堵不住的，况且……月宫那位司宫，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
梦魇忽地想起来，自己在下凡之前，神主梦希曾经对他说的话——
“这个神族与众不同，她原身乃是先天之水。水性无常，能载舟亦能覆舟，能救众生却也能杀众生，你需要好好引到她，莫使救命源泉变为伤人洪水。”
梦魇当时听了只是点点头，并未放在心上，正要离开，神主却又忽地叫住他，神色有些奇怪，似是有些迟疑，却还是开口，“此一行关乎虚空之境以后如何自处，如何选择全在魔君一念之间……魔君千万慎重。”
梦魇下界本就是为了虚空之境变革之事，便也没太在意神主的话，只当是下界游历，顺道教导一个神族娃娃罢了，却不料竟然会有这样多的事端。梦魇在心中暗自叹气，后悔自己轻敌，如今造成这个局面，他的自大该负绝大半责任，只是错已铸成，当务之急还是把阿凝从梦境中唤醒，至于日后如何，且看她的造化吧，大不了，自己帮她扛下罪责便是。
一向秉公办事的魔君并未注意到，自己此时已经对凝水有了徇私的念头。
转眼间花开花落，春去秋来，已不知是第几个年头，凝水的梦境终于到了独丘医庐。自进入东陆地界后，梦魇便发现，梦中的凝水似乎不那么开心了，他虽然知道是因为拂徵的缘故，但是隐隐约约却总觉得凝水在抗拒来到这个地方，果不其然，大火之夜，她怎么也不肯离开梦魇半步，敖庆捉走她时，也不如之前那样淡定，而是一直哭喊着梦魇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