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他和他（二）

从顾剑懂事起，他的师傅便告诉他，他是中原顾将军的孩子。当年顾家被诬陷谋反，惨遭灭门，他师傅拼死救下了他，顾家仅存的血脉。为顾家平反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使命。师傅对他很严厉，他所学的功法也极难，有时候免不了抱怨，每到这个时候，师傅就会带着他到父亲的衣冠冢上摆一坛酒，和他说着父亲年少时意气风发地将敌军斩于马下的故事，而他也会想起一些模糊的儿时记忆，父亲穿着便服教他比划着木剑，母亲在一边安安静静地擦拭着父亲的战甲，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见父亲，后来，便是躲在衣柜中看着四处一片血红直到天明，被师傅抱出来看着曾经熟悉的人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他始终无法理解父亲的忠诚换来的结果，师傅说这是作为臣子的父亲的信仰，尽管君心易变，可父亲无愧于心。可能也有一天在一切结束之后，他会经历一种他奋不顾身的情感，那时他便能懂了，这种感觉便如信仰一般。他摇了摇头，然后继续练剑。
那时除了师傅陪着他，还有明远姑姑，听师傅说姑姑是中原的公主，和父亲的关系极好，他无事的时候，便去姑姑的帐中坐着，听那个温柔美丽的女人讲着与父亲母亲相识相知的趣事，只有在那个时候，明远姑姑的眼眸里才有着平常没有的光芒。他以为是西州王对她不好，后来才明白，远离故土亲人，就是深受宠爱，也是让人难过的，姑姑的信仰便是故土，为了故土的稳定，她必须在这里度过余生。他心疼极了，便常常托在江湖上认识的朋友带来中原的东西送给姑姑，也是从那时起他爱上了中原的糖葫芦。
他原以为自己在这世上只有明远姑姑和师傅两个亲人，但是上天大抵是仁慈的，他知道了自己还有一个表弟，是中原皇帝的第五个儿子，他凭借着师傅安插在中原的暗探传来的只言片语，关注着这世上自己唯一的血亲，他很想见一见他，可他们之间隔得太远，表弟大概是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的。
因为明远姑姑，师傅和他在西州王宫受到了上宾之礼，西州王还将自己活泼爱闹的九公主托付给他，说是公主总在宫中嚷嚷着要学中原功夫，请他多担待。他本是不愿的，可师傅说九公主是西州王最疼爱的孩子，照看着总是好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能继承大统，为顾氏和五皇子提供支持。于是，他的生活里又多了一个喜欢穿红衣服的小女孩，顾剑根本没有办法讨厌这个小姑娘，如果是他的存在是充满黑暗和不堪的，那么小公主便是一抹阳光，她是那么单纯又善良，每个人都喜欢她，他教她骑马，教她舞剑，教她写中原的文字，然后那个傻丫头就天天跟在他生活，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着他，那时起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多了一个妹妹，在草原上的生活不那么难过了。
可是，家仇未报，冤屈未平，他注定无法安然生活。
小枫十五岁那一年，师傅告诉他表弟要来了，中原的太子被贬至至西州，五皇子李承鄞自请随皇兄来此历练。那一天，他告诉小枫他的表弟要来了，小枫好奇得很，追问着他的表弟是个怎样的人，他说是个俊朗活泼的少年。其实他并不知道表弟是个怎样的人，只是凭借自己的感觉和期望说出来。在沙漠上的太阳初升时，他骑着一匹白马向师傅约定好的地点与表弟见面，小枫就穿着一身红衣，乖乖坐在沙丘上唱歌，等着他们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