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龄龙龄】“带我回家”

“嘶，怎么又冒出来了...”
说不上来打什么时候张九龄得了种怪病，一激动就会显现出黑兔的体态特征，整个人被削去几分坚硬张扬，替而代之的是软糯乖巧，连语调都绵的跟醉了奶一样，甚至让人怀疑这还是不是平日里那个放浪不羁的北京小爷。
就像没了刺的刺猬，好不容易披上的盔甲一不小心就在日光的穿刺下击破了保护层...
两只毛茸细滑的黑耳朵竖在头顶正上方刚好戳起两小撮头发，杏核一样的圆眼潋滟着水波，我见犹怜，俏皮中还倒映着一丝傲娇，尾巴根处无意冒犯的一小坨绒状物甚至可以一同宣告情绪变换，举着镜子打量自己的张九龄哀声一叹，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桌子上，寂静无声的灯光将蹙眉的人圈起来，被迫从这夜里分化出来...
十三岁就没了家开始北漂，避无可避地成为一同翻滚的沙粒，端过盘子摆过地摊做过台，街头打架桥底露宿，见惯了世态炎凉，一步一踉跄将自己打磨成一块顶硬的石头，他不希望自己有薄弱的缝隙。
社会的现实从来不留给心软的人对峙的机会，人性的丑恶狂妄放大着一道道疤痕，伊甸园中的毒蛇似是无辜，灯红酒绿的喧嚣喇得人耳膜生疼，虚妄与怠漠互嘲，被生活硬磨出的酒量早就没了度量的刻度，布满疮痍的躯体敛起了痛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张九龄的眼里的光就陨灭了....
整天为了活着而活着，一肚子苦水反复咽下，伤口结了疤再揭下，被现实镜头过曝后倒也说不出来难受了....
十七岁的某个秋夜路过天桥，被旮旯里蜷缩起的一团绊得一趔趄，刚要举起手里的酒瓶子照着那人脑袋来一下，那人偏偏一把抱住张九龄大腿，冲人傻呵呵地乐，嘴差点咧到后脑勺上，脸颊不正常的淡粉在路灯映射下多了一分不真实的美感，醉的不成样子的人下意识中来了一句“哥....你眼睛真漂亮..”
“滚，哪来的傻子”
“哥，huh，是我见过最不一样的人...”
“眼中有星...有海...有...”
醉到神志不清，话没有说完，整个人所有的支撑点都落在了张九龄大腿上，没由来的怒火却怎么也发不起来...他张九龄的眼里早就只剩下上天恩赐的“贪婪与欲望”了....这人扯谎也扯不圆...
那一年，王九龙十五岁，和张九龄一样，是个被生活抛弃的孩子，斗殴酗酒吸烟沉沦短暂致幻的快乐，但他也曾丢下尊严小心翼翼四处讨好...坚硬的现实把他鞭挞的遍体鳞伤，即便这样，目光所及之处他依旧是那个爱笑的男孩，比日光来的更直接猛烈....
我不知道生活夺舍了什么，我只知道，他的笑容依旧带着滚烫的温度，他的眼底尚有不可磨灭的希冀..
那一夜，男孩眸底一闪而过遥不可及的星子把张九龄的眼晃的生疼，男孩比自己大一圈的手死死拽住张九龄的裤脚，那种下意识生怕被抛弃的脱力感赤裸裸袒露在张九龄面前，仅一次义无反顾，抓住了那双手...
十七岁的张九龄带着十五岁的王九龙在这浊浪中不知疲惫地漂浮着，就像两只寻不到岸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