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万谋

正跪方垫之上，秦万谋低着头看着青砖上的纹路，这是他第一次在除了祭祖之外的时间出现在祠堂。左前方，秦通蹬着的圆口布鞋边角雪白，黑色的鞋面之上一尘不染，手杖在六十度开角的双脚正中间不偏不倚。秦万谋不敢抬起头，所以视线所及也就只有这些景色了。
木桌上的香炉中拇指粗细的焚香，想来也是燃了不短的时间了，灰烬崩塌，青烟缭绕，划过灵牌，共计九块。祠堂很大，青砖红柱，两排木椅不设主座，纵连一线，两两相对，没有多余的摆设。
这是秦家最安静的地方，也是秦家最严肃的地方。
“你是秦家第多少代？”秦通的手杖杵了一下地面。
“二十一。”秦万谋低着脑袋回答。
“你知道祠堂为什么只摆上九块灵牌吗？”秦通不高的身子站得笔直。
“天下无十全，取九而为极，求世代富贵。”对于自己家的这些事情，尤其是大家族的子弟，秦万谋不敢有丝毫遗忘。
“这个你还都记着啊。”
“不敢忘记，愿献己身求家族长兴。”
“那你为什么要干这种事情呢？”终于，事情归到了正题上。
秦通回想起马家那个小辈的语气，胡子便不禁翘上一翘。
白色的乌鸦面具，圆圆的开孔后的眼睛带着笑意的眯成了一条缝隙，这是观众在看到喜剧包袱才会露出的眼神。
“我想您老应该去问一下您家里的万谋公子。”面具男正了正脸上的面具，给出了秦通答案，当然，这个答案并不是秦通想要的。
秦通摸不清秦望四的脾气，都说老而不死是为贼，但就秦通这点道行，还不敢枉自猜测秦望四的心思。于是，先是亲自出马拿出诚意，然后揪出那个不开眼的献上面前，想来即使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起码关系之上是可以更近一步的。但秦通一开始没有计算在内的，就是自己的这个孙子了吧。
“我只是很好奇，”犯错的孩子在认为自己没有错的时候总会抬起自己的脸和家长对视的，此刻的秦万谋也是一样，“连您老都不惜无视红墙之中，干些家臣之事，红墙之内还充耳不闻的存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你知道这种事情可能给家里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秦通问道。
“什么都不会带来，明天天亮，我照样回去上学，而爷爷也会照常在后院晨练。”秦万谋的脸上没有惧意。
“你就那么有把握？”秦通板着脸。
“大人总不至于和小孩子较真。”秦万谋缓缓低下了头。
“你知道吗？三代之中，十术太过激进，百算太过木讷，一念千佳又都是女孩子，”秦通缓缓弯下腰，语气平静，目露慈祥，但秦万谋低着脑袋，想来是看不见的，“你有心计，也知进退，更难得的是看得清自身，但是啊，我终究是活不了多久了，你要知道，孩子这个身份是用不了多久的。”
秦万谋没有回答，照样低着头看着眼前的青砖。
“给我跪到就寝，不许吃饭！”秦通说完，缓缓转身，走出了祠堂。
“爷爷这到底是怎么了？”秦通刚刚走出祠堂，秦千佳便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