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张云雷(2)

乖乖听了角儿的话去取了大褂，这身大褂是桔红色，一直喜欢我们的姑娘们都知道，这身桔红色大褂，是当年角儿出事儿之后第一次复出时我俩穿的那身，说是像喜袍。后来，我俩做过很多身正红色大褂，可是，我知道这一身才是角儿心里最喜欢的那一件。自己换好之后，又和之前无数次一样帮角儿穿好大褂。站在当年从三庆搬回来的桌子前，好像一切又回到了从前。只不过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我逗哏，角儿捧哏。角儿说了，今儿使柳活儿—《歪唱太平歌词》。这个活角儿很喜欢，同样，这也是复出后钢丝节演的第一个节目。角儿以《歪唱》开始，今儿还要以《歪唱》结束，我知道，这叫有始有终。正式入活儿，我开始唱了，第一个《白蛇传》，角儿很开心，因为姑娘们的《白蛇传》唱的特别棒！第二个《韩信算卦》，这个角儿唱的也特别棒，最后一个了，我也想给杨九郎的人生画上一个句号，我唱了《鹬蚌相争》，“昨日里阴天渭水寒，出了水的河蚌儿晒在了沙滩·
······”唱着唱着，我听到了角儿的声音，然后声音哽咽了。我知道角儿想起了之前。姑娘们都知道《鹬蚌相争》是我的考试曲目，是我和角儿缘分的开始。《歪唱》时间本来就不长，很快就结束了，角儿也累了，很累，很累。我听到他喊我：“翔子，属于张云雷的时代结束了。我终于谢幕了，翔子，这一路走来，谢谢你了，谢谢你当年认哏，谢谢你当年的不离不弃，谢谢你愿意为了我离婚照顾我。翔子，我自己很清楚我自己究竟还有多长时间，翔子，如果我不在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不放心。翔子，如果有来生，让我来照顾你，让我来保护你。”角儿说完自己走了，步履蹒跚，看得出角儿真的累了。嗐，我怎么哭了？我还得给角儿浇花儿呢，走到阳台，原本该开的艳的花，已经枯死了。这怎么和角儿交差？再怎么着，我还是得和角儿说一声，走进卧室，本想着该怎么说，却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了，我的角儿，姑娘们嘴里的辫儿哥哥，那个我曾经差点失去的张云雷真的离开我了。
角儿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的桔红色大褂，手里握着我的御子板儿，眼里还噙着泪。我快步走过去，扶起角儿，轻轻拿出御子板，上面似乎还有角儿的体温，看着姑娘们一直说的眼里有星星的辫儿哥哥再也不能照亮我了，这一刻，我终于反应过来，我的角儿真的离开我了，是再也不会回来的那种离开了。对了，我记得角儿说过，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他要穿着黑色条纹大褂走，他很喜欢黑色条纹。我艰难爬起来去给角儿取来黑金条纹。嗯？大褂里裹着一封信，上面写着：我最亲爱的亲启。我想不是角儿写给那个姑娘的吧？算了，万一真的是，我还能替角儿圆个愿望，把信给人家姑娘。这么说服自己把信展开。
我最亲爱的翔子：
原谅我只能用当你看到这封信这样老套的开头给你写着封信。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你了。别哭，小眼八叉的你一哭眼睛更小了，更丑了。小眼八叉的，我这么欺负了你大半辈子了，难为你还愿意一直陪着我。今天是元旦，又是新的一年了，今年咱俩已经在一起63年了，原本元旦就该说一点高兴的事，但是，翔子，其实步入80岁之后我就知道，我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谁能知道啥时候就去了呢？我知道我一定会早离开你，我走了之后，你个小眼八叉的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不放心，别让我把你带去了。翔子，我张磊这辈子除了年轻时的那个女孩儿之外，就没有能让我心动的人了，当然，你个河马除外。其实有的时候我还是很羡慕你，每次演出结束后，你总是火急火燎的回家陪嫂子，我也想每次从这个城市奔波回家后有一盏留给我的灯。可惜，我没有。也许是因为这辈子遇见了你，老天便不让我遇到第二个对我很好的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