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在玹］呼吸（上）

半夜，我搓了搓眼睛，習慣性的起來去個厠所。
外面在下雨，我總是睡得不太好，聽着不斷的雨聲雷聲，無法入睡。
自從來到了戰區以後，我就經常失眠。
作為無國界醫生的一員，每天面對的是刻不容緩的醫療工作。即使每天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過今天，但在那麼多不同的地方生活過，始終是這裡最讓人舒服，不用理會塵世間的閒言閒語，讓人能在這裡喘一口氣，只是專心幫助那些在戰區的傷者，我在這裏找到了我的意義。
趁着睡不著的時候，我下去病房巡了一下。
昨天送來了很多傷者，除了普通民眾，也有不少軍人。其中有一個傷得蠻重的，是個童兵來的。右手斷了，身上因爆炸也有很多的大大小小的傷口，做完手術還沒醒過來。
跟同事說了一下，就去看一下這個小男孩。這麼小的孩子，到底爲什麼會當童兵阿。別說小孩，大人也未必受的了軍人工作阿，一個小孩子受那麼多苦要怎麼樣熬過去呢......
剛進去，靠著窗外淡淡的月光，漆黑的房間裡我看到有個男人靠著角落睡得正熟。瀏海蓋不住他精緻的五官，長長的睫毛下緊閉的眼睛，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年紀，臉上貼着幾塊紗布，身體微微顫抖着。
我認出他來了，他是昨天的一個傷者，也是個軍人，沒有受太重的傷，取出炸彈碎片後沒什麼大毛病。他為什麼在這裡呢？
「先生，先生，你醒醒...醒醒...」
條件反射般，他伸手抓着了我的手，以滿是警惕自己眼神盯着我。看到我身穿醫生袍時，才懷着歉意鬆開我被抓得發紅的手腕。
「對不起，你沒事嗎？」
我摸了摸自己通紅的手腕，真的有點痛啊.....
他看我面容有點扭曲，不知所措的抓了抓頭髮，視缐不知要落在哪裡的亂飄。
不想再繼續這個尷尬的局面，我開口問。
「你爲什麼在這裡？」
「我來陪他，你可以讓我留在這裡嗎？我知道不合規矩，但求求你了醫生。他如果醒了見不了我他會很害怕不安的。」
「不知道你是？」
我不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我蹲下來，平視着他。
「我是他軍隊的隊長，我叫鄭在玹，你呢？」
「我叫唐欣，是這裡的醫生。」
「唐醫生你好。」
「現在已經過了探訪時間了，我沒法讓你一個人留在病人的房間。」
「那......」
我站起身，走到他的旁邊，坐下。
「我陪你就可以了。」
他低下頭，微微一笑，露出了兩個酒窩。
「謝謝。」
說畢，我脫下醫生袍，蓋在身上，閉上眼睛嘗試入眠。空氣再次恢復平靜，只剩下不斷的雨滴聲滴滴答答的，以及若有若無他和我的呼吸聲，不知道為何聽着他的呼吸聲，我慢慢沉沉入睡。
一夜好眠。
早上醒來天已經亮了，鄭在玹還在睡，我伸展了一下整晚縮在角落的身體。查看了一下小孩的情況，沒什麼大毛病，留下了一張便條就離開了病房回宿舍梳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