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令》(四)
(四)
“没想着死,就对自己好一点,”荣铭眼中涩涩的,喉咙里有点干,十年前的事他 本来不想提,可是他怕他不提,这事搁在陆安衍心里,回京后…他真怕到时要给他这兄 弟收尸…“安衍,十年了,你就不能放了自己吗?”
陆安衍偏过头,视线里朦胧且带着猩红,往事如潮水一般涌上来,锥心刺骨,记忆 在脑海里惊雷般地闪过,回想起那夜冰冷的山风,满是泥泞的官道,尸横遍野,马车上 、山野间,在最初的惨叫声之后,四周弥漫着刺鼻的沉默的腥味,处处透着一股死寂。
十年前,他是上京城里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的父亲是有玉面孟尝之称的侍郎陆昌 明,母亲谢燕婉是名满上京的名媛淑女——柱国大将军谢湛的嫡长女。陆家是书香传家 ,他的祖父祖母虽然去世得早,但却是辅国帝师,深得高祖厚爱,惠及后人,因而他姑 姑陆静娴得以入宫成为当时的娴贵妃。谢家是武将世家,作为开国功臣,持有高祖赐下 的丹书铁卷。文臣武将的联姻,在当时可谓是一时佳话。父母恩爱,他是家中的嫡长子 ,自然是万分宠溺。
正是这样,他才会那样不知天高地厚,日日走马遛狗,不爱诗书不爱习武,胡闹地 厉害,甚至敢和皇子动手。父亲见他实在玩闹得不成样子,因此将他扔进了城北京郊大 营熬炼一番。他当时正桀骜不驯得很,见昔日维护自己的祖父祖母及外祖父外祖母竟和 父亲一般打算,心中赌气,私逃出营连夜跑去了大云寺,找寻按照历年惯例在大云寺祈 福的母亲。当时母亲正身怀四月身孕。
蓦地眼前浮现上山后见到的母亲,明媚爽利的笑颜,眉宇间神采飞扬,四月的身孕 使得她的腰身不复往昔的纤细,然而出身武将世家,母亲的身姿依旧矫健,看到他委屈 的样子,听到他絮絮叨叨的告状,很是嘲笑了他一番,但还是细细安慰了他一番,并打 算提前结束祈福,不等父亲来接,便带他回家替他说情。
听到这话,年少的他心中欢喜不已,要是早知道第二日发生的事,他情愿他从未上 山。
回程路上,为了照顾母亲的身子,他们行车并不快,傍晚才到了官道,本以为过了 这一段,很快就能回去的。谁知异变顿生,当时他和母亲还在马车上,外面骤然响起一 声喊声,“小姐,走!”
他听出来是母亲身边的侍卫林痕的声音,他大步往前,掀开车帘,帘子还未掀起, 一把利刃已经刺过来,剑很快,他就觉得右胸口一阵发凉,震惊地顺着胸口的剑光望过 去,一个黑色的铁面罩,如恶鬼。
而后,是母亲拖着他往后一躺,母亲身边的大丫鬟萃玉已经出了剑,短兵交接,马 车削断了一半盖子,母亲果决地给他喂了药,从腰带里摸出三根金针,齐齐扎入他胸口 的伤口旁,血很快就止住。他醒转过来,只觉得如梦一般,胸口并不痛,身子有点绵软 。
“娘……”他抬眼,这才看到马车周围的情景,遍地的尸体,而原本的十个侍卫仅 仅剩下林侍卫勉强支撑起来,地上的侍卫们只有脖子上一道伤痕,还未闭上的双眼里满 是惊疑,由此可见,黑衣铁面人的剑有多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