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回(2)

想和你聊天。
男孩十七岁的生涯里从来没听到过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他从来在人群中都是最沉默寡言的那一个，将所有疯狂怪异骄傲痴狂都隐藏在身体里，暗夜里诉诸于音符和白墙。
女孩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极力掩饰着激动眼神下波涛汹涌的快溢出来的浓烈情感，虽然如此克制，但她还是激动的微微湿润了眼角。她记得男孩此时是多么的敏感内向，所以她控制着不让自己做出一丝一毫过激的举动，以免吓到眼前这个还没觉醒的大魔王。
然而女孩还是低估了男孩敏锐的洞察力，尽管这样，男孩还是感受到了眼前之人眼光中的异样。比起尾随时大胆热切又毫不掩饰的炽热眼神，这样躲躲闪闪极力隐藏，却又不经意间流露出浓烈爱意的视线更震撼人心。
男孩此时还不是日后那个一对一万八嘲笑嫌弃，对九万人说情话喊宝贝互宠脸不红心不跳的大哥大，他现在甚至说话时不敢直视他人的眼睛。班里女生有时跟他说话他都害羞地不敢抬头看人家，更别说面前这个因激动而不停眨眼的女孩了。
男孩此时仍不明白女孩眼里透出的契约意义与宿命感，在懵懂时期的少年还不懂得那是经历风雨患难与巅峰辉煌后的羁绊，但这并不影响男孩因女孩的眼神而触动，仿佛内心柔软的地方被按压着，一种微妙却深刻的感动。
“那好啊……”男孩笑了笑，刚想继续说话，忽然胃里感受到一阵熟悉的痛感，看来是胃病又犯了。男孩平时饮食不太规律，又偏爱冰激凌火锅之类的刺激肠胃的食品，故而胃一直不太好，胃痛是常有的事。男孩已经习惯在胃病来临时忍着疼痛了，除了第一下的时候皱了皱眉，其他时间都面色如常，没有露出丝毫马脚。他一边自然的把手放在肚子上，一边风轻云淡的继续说话。
可刚才喋喋不休的女孩忽然不吭声了，她眼睛直盯盯的看着男孩放在小腹上的手和那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的指尖，看了一会，她抬起头，定定的看着男孩的眼睛。不知怎的，男孩在女孩的眼神下，竟有种心虚的感觉，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若无其事。
可很快，男孩冷静的面具就龟裂了。女孩以掩耳不及盗雷的速度拉他就往路边的药店跑去，“嗖”的一下，当男孩茫然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在药店里了。
再然后，就是女孩迅速的找药，倒水，扶他坐下，语气微颤的问他还疼不疼。那眼眶泛红的样子仿佛正经受胃痛的人是她一样，男孩看着女孩紧张兮兮的样子，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胃里因喝了热水暖烘烘的，好像灼热的温度可以一直烧到心里。本来一直纠结着想问女孩到底怎么看出来他不舒服，可现在看着女孩又担心又好笑的表情，只觉得这一刻真的太美好了，那些问题都不重要了。
出了药店，已是日薄西山。夕阳透过云层的暖黄色光辉，洒在男孩的睫毛上，头发上，嘴唇上，罩成一圈不真实的光圈。这样的光芒未来在男孩的生活中经常出现，舞台上、闪光灯下、亦或是万千信徒点亮的红海中。可那从没像今天这样真实，也不会比今天更遥远。
女孩又红了眼眶，她发现自己今天总是红了眼眶却又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