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彼岸花(3)【文/阿缺】(3)
太阳从高楼间探出头,微红的光斜照而来,像洒下了脂粉,将大街小巷都染得晕红。我们仰着脑袋,看向朝阳。
“真美啊。”我说,“让我想起了一首诗,日出江花红胜火,日照香炉生紫烟。”
“是啊,像是一张天边的山水画,有一种毕加索印象派的风格,让我想起了著名绘画《日出·印象》。”老詹姆跟着打手势说。
旁边一个少了一只手的丧尸艰难地比划道:“我记得,毕加索好像是画油画的吧?”
“而且《日出·印象》,应该是莫奈的作品。”另一个脑袋被炸飞半边的丧尸想了想,慢慢挥舞手臂,说,“毕加索是现代派,我记得以前上艺术史的时候学过。”
就在他们讨论艺术的时候,我沐浴在朝霞中,肩上的异物感又出现了,而且比之前更加强烈。我正要伸手去摸,老詹姆从我身后绕过来,惊讶地打着手势:“你看你肩膀后面,长了一朵花!”
半脑丧尸找来镜子,和独臂丧尸一前一后,对照给我看——我右肩的伤口依然裂开着,灰白脏污,但在腐烂的肉缝间,居然颤巍巍地长出了三片绿叶,以及一朵花苞。
两片叶子只有指甲盖大小,簇拥着淡蓝色的花苞。花苞还未开放,像沉睡的婴儿。但可以看到最外面的花片上,隐隐有几丝血色的脉络。它们都连在一根细茎上,而细茎扎进伤口裂缝,可以想见,它的根须正在我肩上的腐肉里缠绕缩紧。
“哇,丧尸的身体居然还能孕育生命?”独臂丧尸非常兴奋,“这是大自然的奇迹!”
半脑丧尸也说道:“看样子,应该你的肩膀被划伤时,种子恰好落到了你的肉里。我们是丧尸,伤口不会愈合,腐肉正好提供了营养,而昨晚下雨又落进了水分,让它生根发芽,并且开花了。种子的生命力很强,我记得以前上生物课的时候学过。”
独臂丧尸说:“你怎么懂这么多?”
半脑丧尸说:“因为我以前是写科幻小说的,要查很多资料,所以都涉猎一点。我的笔名叫阿……阿什么来着?”
独臂丧尸说:“阿西莫夫?”
半脑丧尸刚要高兴,又觉得哪里不对,犹豫着比划:“我记得好像是两个字……”
老詹姆见他们越扯越远,连忙打住,问:“你们认得出来这是什么花吗?”
两个丧尸看了半天,摇摇头,认不出来。他们携手离开,边走边讨论艺术和文学。
老詹姆说:“这些天你肩上不舒服,多半就是因为这个,要我给你拔下来吗?”
我连忙拒绝,“既然这是生命的奇迹,又是生物学的胜利,那我应该珍惜。我要养着这朵花,等它开放,看它结出什么果。”说着,我继续站在街上,让肩膀冲着太阳。
绿叶在微风中招展,蓝色花苞在阳光里轻轻晃荡。
晒到了晚上,我又去屋檐下给它滴了几滴水,这才小心翼翼地往家里走。我迫不及待地想跟吴璜分享这件事。在死得不能再死的丧尸身上,能长出花来,这是生命和死亡的较量,有一种残酷腐败又坚韧的美感。
但我还没来得及写,她就一把抓住我,满脸兴奋。
“我要离开这里,”她急切地说,“我要回到人类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