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成的画（下）

杂货间的格局和陈列如旧。
放画的那个位置积上了蒙蒙一层灰，随着木质门的开合，在阳光下无声地旋转。
这天老友来家里做客，不时拿当年的事情对我打趣，可眼里的试探却被我察觉。
我将一切敛在眼底，淡淡一笑，以示回应。
年幼无知是一个免费的万能保险箱，里面可以装人们所有不愿面对，承认，逃避的羞耻过往。
可我不喜欢唾手可得的东西，尤其还是免费的。
但适时拿来当挡箭牌也未尝不可。
深夜，送走最后一个酒醉的朋友，起身回家。
在转身的胡同里我看到了那幅让我眷恋的画。
月光衬得它极其温柔，他好似一个绅士。
熟悉的线条，熟悉的颜色，熟悉的空白处。
它依旧是一幅未完成的画。
我控制不住地向它疾步迈去，眼里重燃疯狂。
蓦地，我顿住了脚步。
眼里映射的是一个女子的背影。
她的食指和中指捻着烟，吐出的烟圈氤在画上，让我想起当年那条白色丝绸。
伴随着她接下来的动作，一阵恐惧从脚尖处包裹住我的全身，僵硬的身体此刻抖得像个筛子一样，接着一股温热划过我的脸颊。
我看到，那一丝火星熄灭在画中未完成的地方。
我看到，画笑了。
女子扔掉了烟头，搬起画，消失在了胡同里。
一阵晕眩令我瘫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我捡起早已熄灭的烟头，失神的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那幅画笑了，脑海中再次闪过，我突然感到恶心。
我疲惫的倒在地上，蜷着身体。
任由黑夜关了月光，将我装进黑色塑料袋，打包带走，清理干净现场。
当我醒来的时候手里还攥着烟头。
静默的盯了几分钟，而后笑了。
我用力将它一抛，起身，稳了稳因贫血而不稳的身子，转身，消失在相反的方向。
家里再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杂货间变成了我的一个小画室。地上铺满了画稿，也沾有五彩的颜料。
我成了自己的画家。
这个午后，我终于完成了我的画作。
伴着阳光，它慵懒的对我一笑，温柔的抚摸着我被颜料弄花的脸颊。
不知怎的，呼吸一滞，心跳漏了一拍。
就让阳光窜进了我的身体，驱散所有阴暗。
我又搬了新家。
将那幅画挂在了家里最显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