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境(4)

雨辰睡了一天，精神沉浸在面对台风的恐惧中而疲惫不堪。他突然惊醒了，一阵隐隐从远方绵延而来的轰鸣填塞满他的耳鼓。他烦躁地抓住被子，侧过身去，企图用一层薄被抵挡住那骇人的噪声。
无果，那阴森的吟啸不断地持续，从每一寸被子的缝隙里渗入，丝丝缕缕地灌入雨辰的脑海，搅得他完全无法静下心来。只得一掀被子来到大厅
风神终于开始显现出它的威力。此时是白天，可是窗外却依旧只有灰茫茫的一片。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成片的云，全部的天穹都被铅灰色的雨云覆盖，低沉沉地压下来，仿佛即将要落到地上，把这地面上一切的文明碾得粉碎。尘云在低空飘摇，雨辰从窗户往下看，飞旋的沙石如同沸腾的滚水，在城市的地面上空横冲直撞，又似乎是苍白的火焰，撕扯着脆弱的造物。原本夏季的树木应是苍郁而挺拔的，但是现在在巨风的摧折下却显得柔弱而无力。绿影疯狂地翻卷，就像大潮来临时湖荡边的苇草，漫漫的浪潮能顷刻间将它冲得无影无踪。街角的报刊亭被整个掀起撕扯地支离破碎，隔壁的窗户被冲开，室内晾着的衣裤都被卷着冲出了大楼。一时间楼间有各种服饰，纸张和其他轻巧的杂物裹挟在风中前行，身不由己地划出沸水中花粉那迷乱的轨迹。
雨辰感到脚下的地板在微微地晃动，他转头一看，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吊灯也在小范围地摆动着，灯上的玻璃装饰互相碰撞着，发出叮铃叮铃清脆的鸣声。对面的楼房在风中轻轻震动，搭建骨架的钢筋混凝土失去了昔日傲人的坚固。雨辰这才意识到冷汗已浸透后背，棉布贴在身上，带来冰寒的刺激。
雨辰往后退了两步，离开玻璃，生怕它什么时候突然炸裂，用无数晶莹的碎屑将自己穿透，在木质地板上留下无数鲜艳的玫瑰，伴随着一个年轻灵魂的消逝。哈士奇从来没有像这样安静过，它只是低喘着，墨色的双眼盯着窗外，眸光里写满了恐惧。
天越来越暗了，雨辰似乎什么都做不了，他无法定下心来去做作业或是看书，只好捏着手机，数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没有发现汗水已经湿透了手机壳。
天南海北的朋友都在关心他这里的灾情。雨辰起初有些感动，一一回复他们他的见闻。但最后，那些相似的感动，相似的关怀与相似的无能为力，将雨辰轰炸地有些厌烦。他们终究什么忙都帮不上。
网络上的警报仍没有断，灾情新闻仍在实时播送，台风路径查询软件已经上线了48小时以上，雨辰望着窗外呼啸的风，静坐不语。
信号强度直线衰减，那个波形一格格黯淡下去，最终一点也不剩了。所有能接收到的网页停留在这一刻，接下来便是无尽的无法连接的报错。唯一能够连接到外部的窗口，被狠狠地拍上。
雨辰搂着哈士奇，呆坐在这逼仄的室内。呼啸的风声，吊灯丁玲的响声，玻璃低沉的轰鸣，一成不变。天色，依旧铅灰。夏日的艳阳也不愿露出自己的面目，不知去哪个地方躲着了。
医院里的男人整晚没睡，他强挺着疲惫的身躯守在窗前。病床上的人每一声痛苦的呻吟，都在敲打着他脆弱的内心。健壮的男人，此时却显得格外的颓唐。焦灼的情况，已使得他无暇顾及台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