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的雨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这是戴望舒笔下的南方的小巷子里的雨，忧郁而哀伤的雨，似乎南方的总是带着点哀愁，像是曹雪芹笔下的林黛玉，流着多情的泪。
北方的雨吧，莫非不是滋润天街小雨的酥油，就是那刹时间狂风满楼的天河水，独独是南方的雨，总是易安笔下那种断了山水，徒留给孤馆闲人的幽怨。苔藓似乎是多愁的情种，静静地趴在青石的台阶上，用细雨遮盖脸颊上的泪花。石缝中的青蕨则是隐士般的不语，他无意与多彩的矾根，亮丽的冬青争艳夺色。而小巷中的雨，将这百般滋味压缩在了极小的空间内，只是看着，静静地站在巷口，扑面而来的情感就能催的那断肠人落泪。
阳春的三月，溪流未褪去她的面纱，空濛细雨间，是多愁善感的南方。以淮河的柔水为界，秦岭的苍松为疆，分割出了南北两地的气象万千，北方的冰雪才见消融，南方的春雨就已染了丹青，雨中，是白石老人借宿的万竹山居，江西竹海的笔墨余香；是李可染笔下的大好河山，黄山云海中的破石虬龙；是戴望舒诗中的江南水乡，细长雨巷的缥缈背影。南方阳春的雨啊，总是这么的脉脉含情，却总是隐晦不语，万千情感，低声浅吟，直叫人断了肝肠。
六七月的风，带来了夏季的暴雨，沿海的城市更是如是，一场接着一场的台风呼啸着，雨水放肆地下着，洪水就这么来了！去吧！没了那闲惬的浅堤，冲了那欢笑的草地，卷了那风雅的盆景，这压抑了许久的情感渐渐化为摧城蔽日的黑云，翻江倒海的狂风，喊吧！吼吧！嘶吧！这一番发泄后，哭吧，好好地哭吧，化作决堤的天河水，宣泄这满腹的情感吧，什么委婉，清秀，含蓄，就全扔一边吧，就让北方的暴雪也变得相形见绌吧！是谁说水乡是碧玉般的闺秀，修竹般的君子的？这才是南方的雨！这时候，你千万不要再去小巷了，那里什么也没有了，这窄窄的青砖瓦的小巷，将雨水变得更大，冲掉了青石上的苔藓，打伤了石缝里的青蕨，你若站在巷口，一眼过去，只是一道白茫茫的水帘，和地上灰暗暗的青石。是的，他疯了，积压了一整个春季的他疯了，他需要发泄，毫不在意旁人的发泄，山上的岩石滚落，树木也剥离，他疯了！
百江奔腾，山川改色，天地易容，狭窄的巷子里，尽是如雷般的水落声在回荡，他疯了！直到秋季的到来，他的力气终于用光了。
青石上的苔藓和缝隙里的青蕨都没了，一切都被冲得干干净净，就连砖瓦缝里的灰浆都被冲掉了一层，就这样，梅雨时节独有的绵绵的不绝的雨雾来了，他在哀伤，他那放肆地宣泄毁了这一切，晚秋时节稀稀拉拉的菊花为他多少抚平下情绪，之后毫不在意的盛放着，他们不愿进到小巷中，那里没有阳光与凉爽的秋风，有的，只是长年漫月的阴暗与湿冷。
冬季的来临增添了丝丝的绝望与肃杀。冷清清的小巷，冷清清的冬雨，冷清清的背影走过……
——半桶墨水
2018.1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