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树

卖树
“你怎么没钱？你爸的树林不是能抵好几千块钱吗？”
“爸还在这呢，不能乱说，树林不能动。”
“不动没钱，儿子没法上学，日子也没法过了。”
听着争吵声，一个黑瘦的老头从椅子上慢慢起身，身体像灌注了无数的铅，沉重无比，挣扎着站起来，没有看那两人一眼，面色清冷，挪动着步子向门口走去。争吵的两人瞬间停下，齐齐向门口看去，女人的脸上还带着争吵中的狠色，男人则是一脸愧疚，双臂下垂，无力地杵在那里，轻轻叹了口气。
老头走出门后，颤颤的脚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伸手去扶楼梯一侧的墙，在手指触到墙的那一刻，感觉墙的温度竞比自己心的温度还要暖几分。低头深深吐气，抬头却看见外面被乌云笼罩的天空，心中有灰暗了几分。脚下无意识地走着，脑中很乱，只是重复着刚才儿子与儿媳妇的话，蹙眉，再蹙眉，硬生生的在眉头间拧出一个“川”字。走着走着，便不知不觉得来到了那片自己已经无法再熟悉的树林，找了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坐下，背靠着一棵大树，像是要从他们汲取力量一般，脑中有了片刻宁静，接着往昔的画面映入脑海。
这片树林是老头和他的老伴从结婚那天起，一颗颗种下的，老头说：“家里穷。没啥可以送你的，就以这些树代表我的心意，让我和它们一起陪着你。”老伴并未言语，但脸上那泛起的红晕便代表了一切。可是，后来老伴去世了，老头便将老伴埋葬在了这片树林里，只要一有空老头便来这里坐坐，和他老伴说说话。正是这个原因，老头一直不想卖掉这片树林。
太阳快下山了，老头漫不经心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转身向家走去。刚一进家门便看到早已等在那里的二儿子，二儿子看到老爸回来了，连忙迎上去，说：“爹，买树的人又联系我了，价格不错，咱们就卖了吧。”老头不语，脚下的步子也没停，径直走到了屋里。二儿子看爹没什么反应，又连忙说道：“那人说了，钱可以马上兑现，这样大哥的债务，三弟儿子的学费，还有我盖房的钱不都有了吗，您还犹豫什么呢？”老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但仅一瞬就沉了下去。二儿子看到老爹终于有所触动，又开口到：“三弟家里都闹翻了，您不是刚回来吗？你可是知道老三媳妇的厉害的。除此之外，我们也没法一下子筹到那么多钱来解决眼前的问题呀。”老头又想起刚才那一幕，脸色顿时又沉了几分，只淡淡道：“我知道了。”二儿子不明所以，“知道，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爹的脸色，也不敢再问，便也不做声的陪着老头坐着。
沉默一会，就看到大哥和大嫂带着好菜好酒来了，大老远的便听见两人齐齐喊了一声：“爹。”老头不答，还是静静坐着，老大进来感觉气氛不对，便不做声，倒是老大的媳妇一进门便说：“爹，咱们树卖了吧？老大的债主又来催了，说是再不给钱，便来家里搬东西，我和老大吓得都不敢在家呆了。”老头抬抬眼，问道：“他们说几日？”“本来三日的，如今已经过了两日了，就剩明天一天了。”老大媳妇面露怯色，偷偷瞥了老头一眼，小声说道。老头叹了口气，说道：“你们都回去吧，我再考虑考虑，明天一早给你们消息。”三人听到父亲这样说，总算松口气，脸上连忙挂着笑，谢了一番老头，高兴地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