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是个疯子》散文(5)
娘的一双腿在泥泞的路上呼呼地、有力地往前行,将那泥浆踩得四处飞溅。
我把这事跟奶奶说了,奶奶吓得跌倒在椅子上,连忙去把爸爸叫了回来。
爸爸刚进屋,一群拿着刀棒的壮年男人闯进我家,不分青红皂白,先将锅瓢碗盏砸了个稀巴烂,家里像发生了九级地震。
这都是范嘉喜家请来的人,范父恶狠狠地指着爸爸的鼻子说:“我儿子吓出了精神病,现在卫生院躺着。你家要不拿出1000块钱的医药费,我他妈一把火烧了房子去逑。”
1000块?爸爸每月才50元钱啊!
看着杀气腾腾的范家人,爸爸的眼睛慢慢烧红了,他用非常恐怖的目光盯着娘,一只手飞快地解下腰间的皮带,劈头盖脑地向娘打去。
一下又一下,娘像一只惶惶偷生的老鼠,又像一只跑进了死胡同的猎物,无助地跳着、躲着,她发出的凄厉叫声以及皮带抽在她身上发出的那种声响,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最后还是派出所所长赶来制止了爸爸施暴的手。
调解结果是,双方互有损失,两不亏欠,谁再闹就抓谁!
派出所在乡下拥有绝对的权威,范家人走后,爸看着满屋狼籍的锅碗碎片,又看着伤痕累累的娘,他突地将娘搂在怀里痛哭起来,说:“疯婆娘,不是我硬要打你,我要不打你,这事下不了地,咱们没钱赔人家啊。这都是家穷惹的祸!”
爸又看着我说:“树儿,你一定要好好读书考大学。要不,咱们就这样被人欺侮一辈子呀!”
我懂事地点点头。从此,我读书可以用“玩命”来形容。
-09-
2000年夏,我以优异成绩考上了高中,积劳成疾的奶奶却不幸去世,家里的日子更难了。
恩施州民政部门将我家列为特困家庭,每月补贴40元钱,我所在的高中也适当地减免了我的学杂费,我这才得以继续读下去。
由于是住读,学业又抓得紧,我很少回家。父亲依旧在为50元打工,为我送菜的担子就责无旁贷地落在娘身上。
每次总是隔壁的婶婶帮忙为我炒好咸菜和青菜,然后交给娘送去。
二十公里的羊肠山路亏娘记下来,她每个星期天为我送一次,风雨无阻。也真是怪,凡是为儿子的事,她一点也不疯。
除了母爱,我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在医学上应该怎么破译。
2003年4月27日,又是一个星期天,娘来了,不但为我送来了菜,还带来十多个野鲜桃,我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笑着问她:“挺甜的,哪来的?”
娘说:“我……我摘……”
没想到娘还会摘野桃,我由衷地表扬她:“娘,您真是越来越能干了。”
娘嘿嘿地笑了。娘临走前,我照例叮嘱她注意安全,娘哦哦地应着。
送走娘,我又扑进了高考前的最后总复习中。第二天,我正在上课,婶婶匆匆地赶到学校,让老师将我喊出教室。
婶婶问我娘送菜来没有,我说送了,她昨天就回去了。婶婶说:“没有,她到现在还没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