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杀（一）

第一杀 重回
眉间尺已死。
他在万箭穿心的苦痛与未能替父报仇的遗憾中死不瞑目。
然而，当他恢复意识后，看到的确实另外一番场景：母亲一动不动地端坐在床前，透过窗子望着远方，灰白的月光打在她脸上，显得她的神情愈发肃穆。
像一个死人。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在眉间尺的心中激起千层浪——他怎会产生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他猛地低下头，过了许久才悄悄抬起头，用余光观察母亲的神情，只见母亲静静地望着他，目光宁静而深远，即便他两世为人也参不透其中蕴含的深意。
两世为人？
眉间尺不知这四个字怎会在他的嘴边打转，他惊骇的望着母亲，张开嘴却不知如何说起。
“这是上天的旨意，你只管受着。”母亲盯着眉间尺，仿佛已经洞悉一切，事实上也是如此。她话锋一转，声音尖锐而急促道，像一把利剑插到眉间尺的胸口，“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可愿意替你父亲报仇？”
有关死亡的记忆如凶猛的洪水排山倒海般席卷着眉间尺。但肉体的毁灭远不及精神的消亡令人恐惧，比起死的痛，他更愿重新来过，得偿所愿。
“我愿意替父报仇。”
眉间尺的母亲听到他的誓言，便继续说道：“原本你是可以报仇雪恨的。如今，却失败了，你知道是何故？”
眉间尺摇头。
“大王同你一般，有着逆命之能，不过他只有第一世的记忆，自认为身负天命，殊不知自己不过是在重复着上一世的命运，既可笑又可怜。”
眉间尺有些无措，碎念道：“怎么可能？连大王……大王都……”
“你可还记得自己上一世是因何而死？”
眉间尺陷入沉思，他母亲的这句话立刻让那些已经逝去的记忆重新鲜活起来，反复提醒着，不由他忘却。
除了父亲早逝，母亲辛苦持家，眉间尺生活一向顺遂。直到他年满十六岁，母亲忽然告知他父亲逝去的缘由。适夜，少年的血在沸腾，心在燃烧。于是，他孑身一人持剑踏上复仇之路。期间的艰难险阻不再赘述。当眉间尺欲混入王宫刺杀晋王时，忽然城内大乱，原来是晋王梦到有眉广三寸者欲向他复仇，现在正全城通缉，势必将此人除掉。眉广三寸……这不正是眉间尺！眉间尺见事情暴露，便慌忙逃窜，还未及朱兴山，他就被大军包围，落了个万箭穿心死不瞑目的下场！
那时情况危急，在匆忙间，眉间尺没曾细想过。现在推敲一番，便可发现这其中最怪异的地方就是大王何以知道他的图谋。这时间不早不晚，算的是恰到好处，丝丝扣在点上，让眉间尺永不得翻盘，连剑都不曾拔出。
难不成……
眉间尺与母亲默默相视，母亲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轻微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
“若是如此……”眉间尺并未掩盖他眉间紧夹着的一丝忧虑，他迟疑道：“既然大王亦有天道为助，我们岂会有胜算。”
母亲冷笑，翘起的嘴角如一滴水卷起千层涟漪，原本僵硬的面部鲜活起来。那双眼睛泛着寒光，语气平缓却说出一个惊世骇俗的秘密：“若是你不能绝杀大王，我们将永世轮回，没有终结，活在这片地狱里无法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