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 斯 特
我从十二岁起,便在镇中的酒吧里当伙计,老板说,样子冒火,怕烧着盔甲主顾,就在吧台做点事罢。外面的劳工的主顾,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鸡尾酒从瓶子里倒出,看过杯子底里有水没有,又亲看将杯子和另外的就给调呢,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下,灌水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老板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荐头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送餐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吧台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老板是一副凶脸孔,主顾也没有好声,教人活泼不得;只有加斯特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加斯特是坐在吧台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苍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毛衣。穿的虽然是礼服,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量子力学者也,教人半懂不懂的。因为搞不懂他姓啥,别人便从他名牌上的“皇家研究员W.D加斯特”这半懂不懂的话里,称他叫作加斯特。加斯特一到店,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加斯特,你脸上又添上新伤疤了!”他不回答,对柜里说,“来杯咖啡,要一包番茄酱。”便排出九g大钱。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瞎捣鼓什么实验了!”加斯特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炸的研究所,疯着跑。”加斯特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实验不不是捣鼓…研究!……科学家的事,能算瞎捣么?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核心扩展”,什么“时间线”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加斯特原来也闻名于地底一段时间,但终于没有更进一步,又长把研究院炸毁;于是愈过愈穷,弄到将要讨饭了。幸而脑子很好使,便替国王处理法律问题。,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好喝懒做。坐不到几天,便连人和书籍纸张,一齐失踪。如是几次,国王也不叫他处理法律问题了。加斯特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基础研究的事。但他在我们店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加斯特的名字。
加斯特喝过半杯咖啡,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加斯特,你当真聪明么?”加斯特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么现在连一个像样的发明都搞不出来呢?”加斯特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物理理论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