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渡】于薄暮中相拥(9)
喜悦来去汹汹,费渡顷刻间心如死灰,他想,全完了。
然后,骆闻舟就再也没有来过,他独自守着死物和回忆,等着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的人。
秋叶落尽了,初雪给小镇穿上了白色的冬衣。留在镇子里的人们,为了欢迎返乡的游子,又张灯结彩、贴福挂画,为小镇添置了火红的夹袄。
山下的繁闹没有扰到山坡上的空寂,独栋的别墅仿佛已被整个世界所遗忘——直到一个少年于薄暮时分按响了雕花铁门上的门铃。
来人正是许久未回到小镇、被谗言成数典忘祖的骆闻舟。
“费渡!”骆闻舟一边按门铃,一边扒着铁门冲里面喊,“我看到你了,不要躲了!”
门里悄无声息,厚重的积雪压弯了院内的花茎,落地窗的玻璃上结了一层细碎的冰花,模糊了别墅里面的景象,朦朦胧胧间确有一个黑影闪过,从外面看来根本分不清是人影还是狗影。
但不论那是什么,骆闻舟知道,那只是费渡。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他不用按门铃或者喊叫,大狗自然会注意到他的到来,日落后他就能见到费渡。
——不是大狗叫来了费渡,而是费渡他自己看到了骆闻舟。
费渡不是过了午夜十二点后就没有魔法加持的灰姑娘,也不是扮成人形去骗小红帽的大灰狼,更不是见不得阳光的吸血鬼……他是厌恶阳光的人,亦是忌惮月色的狗。
他是一个日出后会变成狗、日落后又变成人的……怪物啊。
门铃声停止了,呼喊声也消散了,太阳的余晖散落在窗前,费渡还无法获得人的形态,纵使变成了人,他也没有力气去回应落空了许久的期待。
听力在衰退,眼中增加了色彩,他知道,狗该“睡觉”了,人正在“苏醒”。
咚!——什么东西落地的声响。
“操!”——猝不及防的粗鄙之词。
有什么正在靠近。费渡想,他必须要离开窗前。
“费渡!”
啊,是骆闻舟。
他隔着窗,在冰天雪地里自白,他说自己一边拍照,一边熟悉了求学的城市,摸清了那些地方日落后有迷人的景色,那些地方日出后可以容大型犬奔跑。
骆闻舟铿锵的声音正在远去,传入到费渡耳中的话语带着莫名的颤栗,他听到外面的人央求道,“费渡,好冷啊,让我进屋看看你好吗?”
或是因为生而为人类所驯服犬类的劣根性,费渡抬起前爪,拨开了落地窗的扣锁——窗被拉开,冷气呼啸着将骆闻舟推进了屋中。
他抱住一身黑色长毛的大狗,用脸颊磨蹭着它的脖颈,呢喃道:“费渡,我很想念你。”
——“没有人会喊它,所以不需要名字。”
日薄西山,人不薄情,骆闻舟呼喊心上人的名字,不论他是人,亦或是只狗。
他赤条条地靠在骆闻舟的身上,又想起了两个人一起盖着星辰入睡的夏夜——少年是一团炽热的火,融化了寂寞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