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露第二期

枯等
因为无私，所以父爱表现得沉默。
——内心的独白
日暮，黄昏漫边，云披上了彩色。校园，走廊显得空旷，只有宁静环绕。
父亲笔直地站在榕树下，没与别的家长说话。金色的光渲染着他的左脸，闪耀了父亲头顶上的枝叶。
“叮零零。。。。。。”他期待已久的铃声终于响了起来，霎时，原本鸦雀无声的教学楼渐渐沸腾起来，人影从星散到簇拥地压来。父亲不由自主地持着手，双眼注视着校门口。他将他的腰挺直，并垫着脚。
枝条上的叶泛着光与影，在细微的风中沙沙地摇晃。
学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在说笑间走过他的身旁，投入父母的怀抱。这是此时每一刻都在发生的事。只是在对比下，父亲多少有些尴尬。
不知何时，父亲左手的五指按在了右手的手腕上，打磨着。他的脸部伸缩得有些不自然。仔细看，他卷着皱纹的小眼睛偶尔会瞄向手表。
他一个人在树下站着，周围有很多人，但孤立的感觉却挥之不散。
风突然变得狂妄，呼啸的它让那枝条上的叶子一片片地掉了下来。穿得单薄的学生抱怨着，小卖部老板卷起了袖子，而父亲的脸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出现了汗珠——家长和学生渐渐地淡出了这片区域。
当这名父亲不再感到拥挤和嘈杂时，他的视线开始摇摆不定，这在学生经过他时最为明明显。他的右手腕被他磨红了一片，他的脚在踏着地。。。。。。。有点滑稽。他看着嚷嚷来往的大门，想进去，却不由自主地停住；他想打电话，可口袋空空如也，他也摸了很多遍了。他觉得全身上下都在骚动，可无从下手。无奈，他只能沉着气，扫着一个有一个从他肩旁消失的学生。
因为太阳的墨守成规，在此时它看起来机械地有些残忍。父亲身上的光一点一点地抽离，最后连光晕也褪去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我们看不到父亲的脸庞，但面前的黑影仍直挺挺地站着，但在絮叨着什么。嗷鸣的风太惹人厌烦，总在聚精会神的时候飕飕地彰显，掩盖了他的声音。在安静空旷的街道上，我们只能看到他抬起了头，顺着他的方向，看到了那枝叶只剩下孤零零的一片，在摇晃着身子，而其他的叶子早已飘落归根。
上课铃再一次想了起来，似乎比之前要大声许多。街灯仿佛是被唤醒了，相连间的他们一齐亮起。泼墨的光让我们也再一次看清父亲的脸，还是一样的沉重、严肃。只是他的眼球有了涣散，眼角闪着光耀。他慢慢挪开自己的脚，捶了捶小腿，朝唯一停放的摩托车走去。
灯光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圆月和星星看着他并入黑暗之中。
父亲在那时发生了什么——他在呆滞中莫名其妙地想起他的儿子早在一个星期前就开始骑自行车了，他肯定是混在自行车队伍里走了。。。。。。。父亲记性像一团糨糊，他只是在工作劳累后才乍想起接儿子的使命。
枝条上最后一片榕叶悄悄落下，定格在父亲原先伫立的地方，目送着父亲枯等的背影。
——澄享
（原稿写于2018年9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