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儿】是他陪我流血
南京那次意外以后,他的梦里,全是自己挂在空中的恐慌和无力,全是那噬神碎骨的疼痛,全是那无尽而深邃的黑暗。
没有人一个他能不能活下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坠入了一个暗无天日的空间里,四处一片寂静。他感受不到疼痛,甚至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他只是一个人遁入虚无之中。
他感受得到时间的流逝,就像血液在身体里流淌一般。
他想睁眼,但每次一睁开,还是那日复一日的黑暗。
“嘿,角儿,醒醒,咱该演出去了。”
一个小奶音飘进了张云雷的耳中,直直的叩击着他脑中的每一根神经。
是谁?
“角儿,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啊,是他,是那小眼巴查的。
也不知道那小眼睛最近好不好。自己这么火车站一跃,估计吓坏他了吧。
一想到那小眼睛红着眼眶噘着嘴的模样,张云雷忍不住想笑,但一咧嘴,鼻尖却酸了。
张云雷终于醒了,在下了三十多张病危通知书后,他醒了。
他听人说,他出事后,杨九郎哭了。
不是平时舞台上那种干打雷不下雨的哭法,而且真正的痛哭。是那种哭到失声的那种。
张云雷笑了。
原来被人挂念着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张云雷醒了,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开始一个小护士告诉他,没事没事,你就是扭着腰了。
他信了。
没多久,他问医生,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好,什么时候能上台说相声去。
医生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走了。
他知道了,自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登上那个舞台了,那个自己从小扎根长起来的舞台。
他想哭,但连眼泪都掉不下来。
他只是让人帮他把帘子拉上,一个人躺在床上,将自己封闭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他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离开了舞台,他还算个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拼命地活着是为了什么。一天天的,全身上下都是管子,身上没有一块是完好的。
他觉得自己像是拼装起来的提线木偶,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
他一度想过,要不就这么走了吧,这么活着,真没劲。
但后来,他找到了希望。就从那小眼巴查的压他的管儿开始。
他看到那颗毛栗子偷偷抹了把眼泪,然后扯起了笑脸,喊他,辫儿,咱们吃饭。
有一次,毛栗子来了,带着红红的眼眶。
“辫儿,给你带了好吃的,赶紧的,我喂你。”毛栗子说。
“翔子,换个新搭档吧。我可能上不了台了,我可能没法再做你的角儿了。”张云雷说着,眼睛定定地看着杨九郎。
他知道,肯定是师父找过杨九郎,提了换搭档的事。
“你这说什么呢?”毛栗子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低着头不敢看张云雷,“不是恢复的挺好的嘛。再说了,师父不也说了,实在不行以后教你说书嘛。大不了以后咱俩一起说书去”
“杨九郎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意思!”张云雷火了,“我,以后,做不了角儿了!我最多做个幕后!你呢,你还要养家!你一个大好青年什么毛病没有,跟着我吃这苦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