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七)
马车摇摇晃晃地在路上行驶,两人对坐,孟鹤堂看着九良闭目养神。
许是被盯得急了,幽幽开口“你看吾做什么?”
孟鹤堂慌忙收回目光,咳了两声扭过身去,嗔怪道“谁看你了”
“再者说了,你不看我,怎么知道吾在看你”
九良听罢笑得前仰后合,“第一次见你这牙尖嘴利的小模样,怪可爱的”
“又脸红,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九良凑近孟鹤堂,调笑着。
“你走走走,哪有你这样的。”孟鹤堂把人往一边推
“我怎样了?你把话说明白,吾可不吃这个亏”嬉笑间,九良把对面人的手已经拉进了怀里。
“说吾潘安之貌,卫玠之容的是你,推开吾的还是你。离吾几丈远的是你,现在拉着不放的还是你”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在男人窝里长大的九良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也没了注意,只得把人拉进怀里,笨拙地抹着眼泪。
“不哭了,好不好?”就这句话,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那股竹叶混着新雪的青草香气,挑逗着九良的感官,不禁感慨:好像怀里这个小哭包的味道还不错,没有想象中的令人厌倦和恐慌。
“你想要什么和吾说,好不好?”下意识地搂紧怀里的人,耐着性子问。
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楚楚可怜地抬起头,眼里噙满了泪花,抽抽搭搭地说:“那你说为什么上次挣开吾?”
九良明知故问:“哪次?”
“就是那天早上”
“那你不哭吾就告诉你”九良深吸了一口气,将怀里的人扶正。
“好,吾不哭了”说着,囫囵地抹着脸上的泪。
沉静许久,九良看着孟鹤堂期待的眼神开了口“说起来也奇怪,旁人都说襁褓里的孩子是记不住事情的。可是吾这十几年,每一幕都记得很清楚。吾打出生没几日就被家人卖给一户富贵人家,那家主人最开始待吾极好,吃好的、穿好的,教吾读书识字。有一日,那家主人许是在外受了气,回来见吾正玩耍,便拿吾撒垡子。暗房里潮湿昏暗,空间狭小,实心的棍子打在身上是那种闷声的疼,躲也没处躲。起先吾还拼死求饶,后来就只有倒气的力气了。”
停顿半晌“也不知是真的可以解气还是什么原因。后来,一有不舒服就打吾,打到半死。然后抱着吾哭,给吾找大夫医治,衣不解带的照顾吾,擦药。可是有了火受了气,还是拿吾撒垡子”
看着孟鹤堂捂着嘴,强忍着不哭出声的样子。九良找到了一种快感,一种很奇怪的快感。没有犹豫地接着说:“后来等吾三岁的时候,蛮夷攻打黄河沿岸,为了降低损伤,领军将士掘了黄河的堤口,淹死了处于下游的贼寇和万千百姓,不战而屈人之兵。可是没过多久,瘟疫四起,很快就随着流民暴民传到了京郊。”
“后来呢?”三个字抽抽搭搭地说出来,眼泪也是彻底止不住了,坐在一旁靠着九良掩面而泣。
“那家主人不知听了谁的计策,说是皇家祈福时,活佛说天降了一个聪明绝顶的孩童,那是多宝如来的转世,若能寻到,便能止住瘟疫,天下太平。于是,就逼着吾打坐、背经,三岁的孩子哪里坐的住,于是就把吾喜欢的东西、养的千里眼顺风耳都摆在吾的面前。打坐瞌睡,就摔了吾的土陶,偷跑就剪了吾的风筝,背经跑神就摔死吾的千里眼、顺风耳。吾就跪在血里,看着他们从活蹦乱跳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