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 · 六

说书人，语微颤，愁心难整，书里书外泣者谁？
轻轻弹去袖口无意惹上的一点灰尘，作为一个最普通不过的说书人，他无意也实在无法去改变普罗大众心里是非正直，即使他曾亲眼见证过怎样的矢志不渝怎样的山盟海誓，心里千回百绕也只能浅浅地编成个本子去讲。
说书人没办法说出王九龙张九龄相携江湖，浪迹天涯的快活逍遥，在他写的本子里【小黑侠和白面小衙役是好朋友，一切风平浪静后各自谋生，偶尔重阳菊花，一起饮酒放歌…】
你看，哪怕世界上有那么多痴儿怨女、那么多怨偶天成，可总也不会去相信龙阳短袖的情感。
书说完了，年轻人拍了醒木，围着的人群逐渐散开，喧闹的茶馆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在这一片安静中说书人整理着自己那套单薄简单的行头。
“公子…”桌子前走近一个羞涩的小姑娘，约摸七八岁，扎着一对儿小揪揪，脸红扑扑的像个小苹果。
“公子，你讲的故事真好听！小黑和小白是好朋友吗？是像阿爹阿娘那样的好朋友吗？”小女孩把头撑在桌子上，眼睛里天真又纯澈，声音软的像只小绵羊。
说书人笑着摸摸她的头：“书中故事是世间蹉跎，个人心中自有评说。小妹妹，听完了这段一笑而过就好了。”
闷雷阵阵，说书人立于廊下，小侍捧了油伞低头站在一边等候。
“接下来有什么规划？留在邑城吧，少爷一直很想你，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生活。”阎鹤祥把伞收了让侍从拿着，雨下的很大，他裤脚溅了泥水，滴滴答答在地上汇成一片小水坑。
说书人摇摇头：“不了，我说好要去京都找一个人，他在等我。再说——”他看向院里，弯眼浅笑：“再说，大林有你们就够了。”
郭家老少都喜欢听戏，偶尔闲暇郭老爷也会扮上登台亲自唱一段逗夫人开心。后来家里突逢变故，郭麒麟来了邑城，就也在院子里搭了戏台。
雨水把戏台冲刷得一尘不染，郭麒麟穿了天蓝色绣花袍子，蹬了云纹厚底靴，撑着伞站在戏台前。陶阳在城西的私塾里教书，每天下了课回房间必定经过戏台。
“阿陶！”郭麒麟看见陶阳，远远地就挥手打招呼：“阿陶你来！”
说书人侧头看了一眼阎鹤祥，高大伟岸的男人眼神紧紧盯着院子里，脸上是淡然和欣慰。
“阿陶，爹留下过书信，说你就像他亲子，爹说让我照顾你，说让我一辈子都要好好照顾你…我认真想过了，阿陶，我看了你就欢喜，很欢喜的那种。你好时我便开心，你不好时我不开心，只要你开心，无论我开不开心我都开心！”郭麒麟低着头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一大步，轻轻拉住陶阳的袖子：“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隔着雨幕，廊下的两人看不清陶阳的表情，大概沉默了半柱香，陶阳抬手把袖子从郭麒麟手中挣脱。阎鹤祥下意识往前迈了一小步，不用看清他都能想到，郭麒麟一定白了脸。
“大林，义父说让你照顾我，可我不需要你照顾一辈子。我今日回来就是要和你说，我过几日就要离开邑城了，去成亲。”
“你有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