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节气·大雪
沿着湖边的是一排整整齐齐的小路,材质倒是和湖中的玄武一样,是拿青石一块一块磨成的。路的尽头便是祠堂,也是我打小长起来的地方。祠堂的穿堂处搭着座戏台,镇上的老人们也说不清是哪一年的了,只是隐约知晓是和祠堂一起修葺的,具体时候恐怕也只有询问那灰墙的斑驳和台柱的皱纹了。
那是兄长最喜欢的地方。
最近一次回去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兄长那天高兴地拉着我的手,在路上买了一串糖葫芦。他还记得我最喜欢的便是这裹着糖浆的红果,串成了一串串的,插在稻草编的杆上,沿街叫卖。后来到戏台前让我坐好等着他,随即便转去了后台。不多时,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掀开了出将的布帘,挪到台上,伴着曲笛悠扬,笙箫明亮,兄长身形回转,顾盼生姿,唱腔细腻柔和,婉转缠绵。乾旦坤生,那乾旦可是毫无顾忌,融入了戏便是那戏中的人儿,最羡煞他人的,不是那婀娜的身段,也不是那甜润的歌喉,反倒是那眼角的一丝媚气。旦而不媚,非良才也。
一曲唱罢,犹记满堂叫好,掌声如云。而如今一曲唱罢,却是惊醒梦中之人。别了戏台,兄长送我回家,眼里却痴痴地盼着戏台,呼吸些许急促,眼中似有光彩流动,嘴唇微颤,喃喃不知所言。只是眼角那一抹云彩,已是消失殆净。
再后来,因为一些事故,我便是离开了小镇,但兄长却是留了下来。临行之时,他将一张皱巴的纸塞在了我的手中,转身快步离去。我撑开纸面,潦潦草草地画着糖葫芦的做法,旁边却是工整无比的注释,几点浓云晕湿了纸的一角。我抬起头去,兄长和小镇一起模糊在了南湖的烟雨里。
时光荏苒,待到记忆再次清晰起来之时,故乡已是近在眼前,薄薄的雪浮在南湖之上,盖住了烟火气息。青空却仿佛像是初来时的南湖,朗澈得如同爱人的眸子,一丝丝垂云吊在眼角。
“嘎吱”
靴下的白雪慢慢地被碾碎,一个个破碎的鞋印钉在南湖畔,钉在青石板上,钉在小镇中。
行至祠堂前,破破烂烂的匾额早已失了鎏金的光彩,在风中瑟瑟发抖,如同垂暮的老人,诉说着当年的繁华。 穿过前堂,便是戏台,微弱的光线照不出戏台的全貌。灯火摇晃中似乎看见一个男孩正目不转睛兴奋地看着台上的名伶,又好像看见戏台前看客的来来往往,台前台后的物是人非。
恍惚中,一切如同当年,溪水环绕,树木繁茂。南湖悠悠荡荡的怀抱着小镇,怀抱着人们,如同母亲一般,温暖而安心。兄长站在戏台之上,看着台下人来人往,看着趴在台边的那个男孩,消失已久的云又泛上他的眼角。
掀开了眼前的帘子,出了将,未入相,转到戏台中央,与记忆中的身影叠在一起,婉转流连。
“……怎知这世事如此……”
哽咽声突从台下传来,我回过神来,眼前人站在台下,依稀如同当年,只不过眼角的云浓成了雨滴。
“……回来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