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依】【南北】大司命 （2）【墨清弦】(3)

她曾经一年多不吃不喝，那年天依正在长身体，明明已经二十岁了却突然开始长身体，所以她就不吃了，全靠她比起其他被奴役的妖来说异常强大的妖力支撑着。即使在那时的阿绫，也会谈天说地、滔滔不绝，而且脏话也是极不常有的。而现在呢，她只和天依说话，别人很难引起她，她在城里买东西时也不保持人的妆容了，而是一身的鱼鳞，鱼鳍在后背支着，视力飘渺，简直就是普通的鱼，除了人的大致轮廓、人的语言——得，语言您还不容易听见，因为她不怎么说了，刚才说过——她声音还挺好听的。有人说这是时间到了，说这是生命的障碍、险难，要知道这是可信的，要不然为什么她再也不和其他外族人快快乐乐地手拉着手去菜市场，而只和天依说话，为什么她从相遇那天开始从未在天依面前显现鱼形，现在也是如此，但是现在每当离开天依就一定会节省妖力，调低、简化大部分的人形；
嗯，一定是在节省妖力，城里人说，说不定是被天依种了蛊了呢。而且她脏话还说得越来越多了。那天她去买小吃，去墨老板那里，买完了之后墨老板非要和她聊。“Mugdthlu，你知道的，又占领了一座新大陆，这个新大陆很神奇的，夏天的时候那里是冬天，冬天的时候那里是夏天……将军昨天已经回本土了，升官晋爵，就该这样嘛！有大的河流，有小的河流，就必须喝大河的河水嘛。有硬的金属，有脆弱一些的，那就应该用最坚硬的来切割石头！弱者不应是有生存的余地的，要知道优秀的选拔就是一定要让最优秀的人来担任这些，对吧？”她忙完了手上的活，起身来，阿绫已经走远，给天依买的小吃被摔在桌子上，墨老板身上有股鱼腥味，阿绫好像刚才啐了她一口唾沫。
要我说呢，阿绫是太累了。我看到她又在偷偷减少自己的食物了。要我说，阿绫是真诚的，真诚到对于人们所接受的常识而疲惫。我觉得，阿绫是没有时间和妖力浪费了，她每天都很忙。天依呢？天依也没闲着，没日没夜地在那林间的小帐篷里处理贝壳，这项工作只能由洛族人，曾经的贵族，被征服的贵族，来做。其他贵族呢？其他洛族人呢？其他洛族人不能帮帮天依吗？他们都死了。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我这句“他们都死了”激怒。不，我相信，人类是理智的，再者说，还有比这更加可怕的事情呢。当然了，阿绫她们累，也不是说伟大的mugdthlu人的工作会轻省多少，因为拜神祭鬼总归是一项技术，让妖魔鬼怪们脑浆四溢、七窍出血的方法是很难学的——祷词的笔画数、优雅感、跳动着的祈祷腔调，都是要精心设计的，才能让妖怪们先是上瘾，然后越来越上瘾，然后中毒，然后戒不掉，然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虽然人是比鬼更加狡猾一些的，但是总归会到达那个算总账的日子，谈判日，决斗之日；博弈，都是博弈，没有止境的博弈。因此，或许就只有像影这样的人——这样的mugdthlu人——能够担此重任吧。影，这个孩子人如其名，天生就是个引不起任何人注意的人，但是她对什么都好奇，爱想、爱问，当然依然是引不起任何人注意就是了，但是她的知识和能力逐渐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