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燕双飞(2)

我读的第一篇文是她的呼兰河传。可能是因为那座小城比较熟悉，虽然现在已经和往日大不相同。
一开头就让我惊讶，我没有看过这样的文，这样的文笔。很平静，又很喧闹。她时而是一个旁观者，她看着城边经常淹死牲畜和小孩就是没人填的‘大泥坑’周围聚满了人，想是又有驴掉进去了；她时而是一个当事者，在祖父“长大就好了”的希望里还有一段被爱的童年：她却一直都是一个批判者，灰色的语句描绘出当时国人病态的灵魂。
她不止一次用悲凉，荒凉这样的词。“我家是荒凉的”“我家的院子是荒凉的”“人生为了什么，才有这么凄凉的夜”。寒冬飞雪，哈尔滨街头饥寒无依的时候，她是否后悔过自己的决定，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她不会。
我喜欢‘乃莹’这个名字，比‘荣华’‘秀环’都好，就是透着点凄凄切切的感觉。我总觉得她应该是烂漫无忧的，她可以拿着书坐在学校的石阶上，风吹动她的裙角，她会笑，我觉得她应该是幸福快乐的，相夫教子，有个安稳的港湾。可她身怀六甲被抛弃在小旅馆，再一次身怀六甲被扔到乱世的码头。一次次她以为是命运的眷顾都变成了泡影。
“是山么，是山你就高高的；是河么，是河你就长长的。”她是这样理所应当地看待事物，可却没有理所应当地看待自己。
“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我一生最大的痛苦和不幸是因为我是一个女人。”
写下弃儿的时候，她二十二岁。失去孩子的时候，她二十一岁。许广平说：“人人都知道饥饿贫寒,但萧红却能把饥饿贫寒写得这样真切深刻”。深到骨子里，她笔下的苦痛让你难过到有一句平淡的就让你兴奋不已。在一句句如钝刀一样的文章里，不停寻找她的一点点欣喜，读她的文，她会变成一个亲人，你愿她好，又不顺心意。
最后，可能会惋惜，伤感，或者庆幸，那样的时代那样的社会才会诞生这样的奇女子吧，又无比心疼，作者同为女性，却无法感同身受，难以想象她短暂又‘悲凉’的一生。
只是想对她说，秋风起，我还念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