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十八层(3)

“小朱，你和这赎罪者倒是挺聊得来，小心啊，虽是新手，但不该犯的错还是不要犯。”排在前面的一个鬼差忽地转过身来。
小朱和周凡都吓了一跳，“您指点的是，我会注意的，姜前辈。”小朱尊敬地低头回答。这个姜前辈一看就是资历不浅的，没有变身，圆圆的脸上有了飘逸的胡子，五官的孔透出来的光也不像之前小朱一样是淡淡的黄金色，而是猩红色，让周凡觉得跟他对视久了，自己也会红了眼。
“你们这些年轻的想跟上时代，觉得我们这些老古董固板守旧。可是有些规矩是不能破的，一旦犯错，后果远不是你们所能承担的。”说完，姜前辈就变成了一只黑鹰，停在一个鬼魂的肩上。小朱依旧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你们鬼差倒是挺多规矩的啊，还不能聊天，那这一路上岂不是无聊死了?不对，我们都不是活人了，死不死的无所谓了是吧？还是这也是刑罚的附带条款，赎罪之鬼不能聊天？”周凡嘴又贫了起来。其实在他的生前记忆中，自己不是话痨，性格也比较冷淡，可是现在嘴却根本闲不下来。
小朱仿佛听不到他的话，板着脸，没有理他。
“你真的不理我啦？其实我说你听也可以。你知道吗？海贼王都还没完结我就GG了，真成了我的有生之年系列……”周凡的嘴一刻都没停下，不管小朱回不回应。队伍慢慢往前走，不知不觉**到他们了，这时周凡才开始看到刑罚是什么。
队伍的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冰湖，不断有鬼差领着鬼魂走上去，而鬼魂不像鬼差一样能漂浮，他们踏上去，一步一步地走，不知哪一步，冰湖会裂开，而冰面下方不是水而是一种粘液，鬼魂一旦陷入其中，就像陷入泥沼，不断下陷，越挣扎越陷得快。陷入其中的鬼魂，无论身体有没有挣扎，面目都变得十分狰狞。有的紧闭双眼，五官扭曲，整张脸像被揉皱到快破的纸一般；有的眼睛又睁到极大，眼眶开裂有血流出，眼珠仿佛快要掉出来，嘴巴无声地张开着。冰面上已经裂了无数窟窿了，无数陷入其中的鬼魂脸上是远超周凡想象的痛苦表情。人间有无数地狱图，但全部加起来都不能表达出这个场景的万分之一。他们在无声地受刑，但他们的痛苦却弥漫着，像雾霾一样，把还没受刑的鬼魂都包裹进来。周凡觉得自己仿佛又有了呼吸，他们的痛苦涌入他的身体，渗透到他的每一个已经死去的细胞。
他像被害怕充满快要爆炸，又像被痛苦压迫得窒息，他的恐惧像有一只手从他的胃伸出，堵住他的食管，塞住他的喉咙，他吐不出来，连干呕都做不到，就这么堵着，塞着，他从没有这么渴望过一口气。
周凡已经浑然不觉自己被小朱拉着往前走，他越来越靠近这刑罚，越来越靠近鬼魂们的痛苦，他们的痛苦就像叠加在他身上一般，早已穿透他的身体，在摧残他的精神。一步一步地走，越来越近，冰面一裂，他便成了这痛苦的一部分。原来人死了之后，身体的感觉更灵敏，周凡双脚陷入了粘液中，极度的寒冷，脚上的皮肉疼痛一阵后便没了感觉，而粘液的寒冷像是快速生长的藤蔓，从脚底开始，缠绕着他的骨头，扎进尖刺。周凡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扭动着，疯狂地想把脚拨出来，却无一处可施力，越来越深陷粘液中。他咬紧牙关，牙齿都快咬碎，他瞪大双眼，却看不见任何物体，只是白茫茫一片。渐渐地，他身体上的痛苦到了极限，可能痛苦还在增加，只是再多一分的痛苦他都不能感受到了。这极限的痛苦持续着，无穷无尽，他依旧睁着双眼，在这白茫茫中慢慢看到了一张脸的轮廓，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表情十分冷漠，这冷漠让他无比寒冷，跟刚才身体感觉的寒冷不一样，是让他悲凉得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