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脖子神和他的族人们
他们如同北欧的神族一般,在穿越重重针叶的柔软阳光中醒来,在静谧的篝火旁编织着原始的狩衣,然后慢慢睡去。
祭司是他们的神的代言人。他们不信仰天空,不崇拜大地,不惧怕虎熊,不感叹树木。他们的信仰是这个文明唯一不足,或者说是怪异的地方,他们因缺乏足够的碘,因此甲状腺肿大世代相传,他们的大脖子,就是神的礼物:虎没有大脖子,松鼠没有大脖子,风没有大脖子,天空,大地,都没有如此膨大的脖子---这是神的礼物。
当然基因突变时有发生,有的族人并不表现出大脖子,这是神遗弃的子民,他们将它们残忍的献祭,用他们尖锐的长矛将其钉在针叶林的树干上,画满奥古的呼符,祈求大神开恩,于是他们就这么平稳的存在了1000年。
工业革命,殖民掠夺,印第安的惨剧并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与文明世界存在最低限度的交流---因为他们都没有大脖子,他们都是神的弃子,但他们有枪,原始的长矛刺不穿他们的心脏。
“他们是恶鬼,是冥界反攻现世的阎王”祭司如此解释,于是又过了200年。
树木资源开始匮乏,针叶林一点点被油锯的渣渣声中消失,但人们也忘了这个文明的存在,仅有无聊的民俗学者还时不时提一声,最后,100年过去了,外面进入了信息时代,而针叶林也消失殆尽,他们被迫从丛林中走出,却无所可去---
“他们没有大脖子”
“我们怎么活?”
“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他们越是向外看,越发的绝望,他们人口基数两千万倍的冥府中,没有一个人有大脖子。
“神也遗弃我们了”祭司说,“大灾难来了,我们的大脖子神,他不在光耀了。”
众人楞了很久,成年的,未成年的,大的,小的,每个人都在思考着,思考着他们的前方。
百灵鸟从远方的远方,回到了故乡,在一棵棵树桩上,跳跃着,它们的翅膀在长矛旁扇动着,在倒下的祭坛旁幽怨的歌唱着,像是赫尔克斯的风洞倾诉着。
百灵鸟漫无目的的走了,留下了漫无目的的人在思考着。
终于,他们眼神放光,像是在丛林里找到了可口的蜂蜜般。他们互相打看着,但人人都不动,又像是滑稽的雕像。
风,沙沙。
终于,第一个人站了出来,是族长。
他拿出他引以为傲的长矛,寒光在晨曦中显得冷漠。
他拿出了祭祀时涂抹的鲜艳色彩,想在身上画着古老的画,但他又很快放下了。
他已不是神的代言人了,神抛弃了所有人。
既然如此,神也失去了他的价值了。
于是他举起长矛,刺向了自己的心脏。血像古老艾斯山脉的泉水一般,从他的胸口喷涌而出,讽刺的撒在了他献祭的人皮树上。
族人们欢呼起来,像是古拉历法的第一天的神礼一般,不,比以往的神礼更疯狂,他们手舞足蹈着,像是吸食致幻蘑菇的精神病人,围着人皮树跳着,上,下,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