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与遗憾。(3)

她踏在支离破碎的边陲防地上，忽然觉得难安而可笑。
岁月枯竭。
叶迩鸶作为战俘被囚禁。叶迩鸶嘱咐瑞格躲进当初那森林。
瑞格每天都变成飞鸟掠过叶迩鸶周边。他看见那张温柔的脸染上淡漠的痕迹，他看见他的叶迩鸶低垂的头颅，看见白袍上枷锁留下的褶皱与干涸的鲜血，看见曾经天使一般的岁月，望着头顶上一方窄小的天光，喃喃道为什么。
战胜方得意地带走叶迩鸶山脉的一切价值。
　然后，夷平它。
瑞格·安伯特疯了。
　他在森林里亲手削了第七根肋骨，依靠魔族血统反反复复等它再次长出，再削掉。
　二十七条肋骨，够不够凑我一支完整的翅膀？
他将魔族血肉揉在骨基里，拥有第二支翅膀。
　他取出在叶迩鸶山脉拼死夺回的那把弓，那把叶迩鸶亲手制作的弓。
　他把翼族鲜血淬入弓箭中，得到最毒的武器。
旧历前二七六年，瑞格对当年的战胜方宣战。
　切迪达尔斯权当是为了赎罪，帮助瑞格救出叶迩鸶。
瑞格控制不住自己了。
　压抑在心口多年的憎恨愤怒和委屈一朝爆发，他要当初那些人赔上全部。
叶迩鸶拦不住他。他被箭射中了，被妖族的魔力刮的身上血肉模糊，叶迩鸶跟在他周围，替他抗伤，替他抑制四溢不可控的魔力。周围倒下的尸体在叶迩鸶脚下，她不会再怜悯什么。
叶迩鸶对他笑，她的白袍染尽令人作呕的体液。红的，白的，褐色的。
叶迩鸶抹去他眼角边的血迹。
　“停下吧，我们回家。”
　“从今我们不问世事。”
　“这世界，岁月只属于你。”
　“回家，好吗。”
他怔了怔，喃喃。
　“不好。”
　他拂过被魔力削短的她的发丝。
　他知道挺不下去了。没有未来了。这条路，没有回头的机会。或许与她的家，永远不能抵达了。
　他低首，在她耳边。
“我爱你。”
他眷恋似的蹭蹭她的白袍，起身，将战袍给她披上，尽力记住她的脸。
她垂头，感应到了什么，怅然所失。
瑞格回到战场，抬手，又回头回望她一眼，嘴角泛起梦呓似的微笑。他的眼泪碎在那把弓上。
他做口型：“你穿过我心间千岫。”
叶迩鸶崩溃将头埋入他的战袍。
旧历前二七六年，妖族副支灭亡。
　那一天混血儿瑞格·安伯特放肆杀戮，种族劣势使他失控，最终以自爆的方式结束。他死时将身体化作赤红的羽毛，融入那片山河。
边陲蜿蜒的山脉上血迹纵横，却没有那样一个人像曾经那般躺在染着鲜血的羽毛中。
他一生中遭两次哀。
　他一生中第一次悲怮不是因为伶仃孑身，而是因为一个肯将他带回家的人。
　他一生中最后一次眼泪，是因为他不能陪她千岁。
后来她要求魔王对他追封。
半翼半魔瑞格·安伯特，死后追封为魔族第四位君主——“遗憾的瑞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