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

一转眼已经五月了……
我看着手机上的日历，日子一天天临近，一时间不知所措。厨房里母亲熬得玉米粥，香气四溢，闻到的时候眼角一湿，眼泪竟再也憋不住了。
那个四月的黄昏，母亲推门而入，一袭素衫，手里提的是一个淡蓝色的保温桶，几朵栀子，三四点碎花点缀其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吃饭的时候，母亲见你一直盯着保温桶，以为是你也饿了，便邀请你一起吃。你面色绯红，颇是羞涩……
吃过饭，趁着母亲洗碗的当儿提及你的囧相，你才说出了实情，原是被那几朵栀子吸引。随后你莞尔一笑：“可是吃完之后我觉得这粥的味道更吸引我。”我笑了，一点薏米配的小玉米熬得家常饭，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你却一脸留恋的样子，俏皮咋舌，是真的好吃啊。
母亲一直不解，一向吃不惯粗粮的我为什么那段时间会突然爱上这份味道。
阳光在时间里酝酿发烫，屋外的燥热，随着满院的蝉鸣，毫无死角地包围了这里，寸步难移。偶尔开窗换气，可以嗅到一丝茉莉的香味，伴着多余的消毒水的味道，穿过嘈杂的庭院和冗长的走廊，迎面而来。你总是出神望着窗外，若有所思。我坐在窗前，看着你被太阳晒得通红的半张脸，假嗔道：“怕是嫌晒得不够黑？”你晃了晃神，冲着我做了一个鬼脸，背过身去。
热浪伴着聒噪的蝉鸣，叫嚣着一整个夏天的主权，我看到你面色逐渐红润，心头也略觉宽慰。那日，照常吃着母亲熬得粥，你突然停住，问我这桶上花的名字，哈哈哈，原来你竟连这花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栀子，在我国南方肆意生长，随处可见的小花。
北葵向暖，南栀倾寒。那时候读着母亲明令禁止的小说，竟也慢慢明白了其中深寓与无奈的地方。我躺在床上，抚着枕头下的小说，随着月色睡去。那些难熬的日头，除了病房里的大家，唯一支撑着我的就是这点读书的爱好。
你突然大叫着“大功告成”的时候，我从睡梦中被你惊醒，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你却将手里的纸递到我面前。一朵白色小花，淡黄色描边，颇是怪异。
“这是什么？”我一头雾水。
“栀子花啊!”
我永远记得大家响彻整个病房的笑声。
自那以后，好像就再没看见你画过画。如今想来，如若我当时忍住，或是稍微鼓励你一下，现在是不是又多了许多可以收藏的小物件？然而岁月无情，没有后悔的余地，我也只好就这样接受了如今的现实。
从没将一朵小花放在心上，直到那日，翻起以往的书信，每一张的纸角，都有那么一朵白色小花，淡黄色描边，你称作栀子的小脚图……我这才意识到，你在这遥远孤寂的北方，对一朵南方栀子的期待。像是读一本书，读完了一整遍，本以为一览无余，却在午后闲翻时看到了书里真正写的东西。
那一刻，悲伤像是如今突如其来的暴雨，毫不留情地袭进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可如今，也已经过了栀子花的花期……
我在想，我该以什么理由回去见你，我又该带着什么过去。当满怀思念，却遇上冰冷的照片，我又是否做好了面对一切状况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