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囚徒·大海(2)
这厮有如长坂坡张翼德的鬼神之勇,左右前后莫敢欺近。最后是食堂打饭阿姨报警才把他带走。
第二天,当然还是27号。大明和女友在食堂吃饭,姿态亲昵,相互投喂。期间我眼见着一块里脊不慎掉落,心惊肉跳,端起盘子就要起身远离是非之地,不料想,大明只是微微一笑,毫不介意地拾起来吃掉了。
他就这样持续着精神分裂般的行为,这天是女友的暖心男友,下一次又化身狂躁抑郁症患者暴起伤人。一切全只看他的心情。
我想我可以理解他,在这个没有“明天”的世界里,我们可以不负任何责任地为所欲为——我可以脱光衣服在女寝楼下狂奔;我可以在全校集会的时候冲上主席台,揪住年纪主任的稀疏毛发,狂扇他几十个大嘴巴子;我还可以在下午的班主任会议时破门而出,爬上他们的大会议桌拉屎;我还可以闯进学校广播站给大家循环播放一整天的“辣妹法克儿”……相比之下,“在食堂用军体拳暴打女友”算个什么事?
所以的一切都会在3月27号的24点归零,伟大和渺小,良善与凶暴,这些有什么意义?没有。
我们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
6. 室友老王应该也想不出一个理由,于是他决定自杀。
某个27号,我被旁人的惊呼唤醒。下铺的老王用剃须刀割了腕,心流了一地,大多发黑结块,人都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他瞪大一双死眼,直愣愣地盯着我的床板,嘴边挂着一道僵硬的微笑。
那些时间上的自由身的室友们一个个面如土色,手忙脚乱地打电话报警。大明和我对视一眼,我们两人一齐苦笑——老王右手边的墙面上,干涸的血液歪歪斜斜的组成三个字:
“早上好。”
这也是老王和我“下次”见面时他的开场白。
说这话时,他正把一条大红内裤往牛仔裤外面套。
我问他要干什么,他的回答没有出乎我的意料:“cos超人,大课间全校集会的时候在全校师生面前表演一次失败的楼顶起飞,告诫大家,生命宝贵,且活且珍惜。”
他说话时已经完成了下半身的着装,抓起一条被单往身上披。脸上笑得很真诚,像个小孩子。
我再问他:“死是什么感觉?”
他头也不回: “你去死一死就知道了。”
低成本的克拉克·肯特出门了 想来目的地是教学楼天台,趁现在天没亮上去,然后耐心等待几个小时。
大课间集会时,我照旧望天出神,顺便等待老王的信仰之跃,放空心思,信马由缰。
那位毛发稀疏的年纪主任上台开讲两分钟后,老王滑稽的身影出现在楼顶天台,引起全场激动——除了校领导外,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是兴奋大于一切——我与他遥遥对视,我的心情与他的目光一样平静。
那天老王的演出非常成功,画面极具冲击力,观众情绪极不稳定。
7. 我已经度过了100个“3月27号”,我没有去杀别人,也没有杀自己,没有用军体拳暴打秃头年级主任(尽管我对此非常感兴趣),我只是像过去的几百天一样,在不正常的时间里,正常的上课吃饭打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