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年
于烟花盛开的人海之间相逢于她,明明只此一次,却好似历尽千难万险再相逢。我衣衫褴褛却未被她嫌弃,仍记得她对我说的第一句:“你是哪的人?若无去处,不如去我那里吧。”她浅浅笑着,仿若世间所有美丽的花草都在她的身畔生长。
她是相府的小姐,收留我做了小厮,平日里我在外府干活,只在有幸入得内院之时方能偷偷瞄上两眼。她喜欢活物,捡得一众走兽飞禽都留在院里了,大到鹩鹰马驹,小到青蛙猫狗,竟还有只郊狼。不论乖戾凶悍还是弱小无助,在这院里竟还都相安无事。
小姐捡人也不是第一次了,在我之前有两个丫鬟一个老婆子都是她打大街上捡回来的。相爷没吱声,府里自是没有半个不字。
小姐十九了,虽说相爷宠着,可也实在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若是到了双十年岁,就算是明面不敢,也有人会在背地里指点嬉笑的。府里上下都开始着急,可她自己不急。
家宴上,我侍立在旁,她亲昵的窝在相爷的怀里撒娇,称自己不愿早嫁,想要多陪陪爹爹。相爷应是着急的,可还是笑着应了。他笑着说小姐像极了她的娘亲,脾气娇蛮。
时年梁历三四四年。
老爷上朝,我跟着侍奉。下朝时他神情严肃,一到府上就叫人把虎符拿来,自己拔出近十年不用的宝剑操练起来。直到跟着他穿甲上马我才知道,江南道那边发生大旱,一伙饥民起义了。我心想这小皇帝也倒了血霉了,刚刚即位就发生这等事情。可老爷却说这是江南道那几个王爷心里有了想法,应是认为新皇上位尚不稳固借饥民闹点动静先看看。说完这番老爷气的直哼哼,说是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本以为一仗就能回来,可是硬是磨到了从四五年磨到了四七年,临走前还答应小姐开春陪她去蹴鞠来着,这下又得挨骂。
一众兄弟打的散的散,死的死。最后一仗,那四王爷干脆不装腔作势,直截了当带了两千人马围了我们最后的八百人,他站在坡上一脸不屑的冲着我们吐口水,真是欠打!本打算带着老爷杀出去也算是有了颜面见小姐,可却被老爷叫到帐里。他同我讲:‘去,把他宰了,回去我就把妮儿嫁给你。’
我只记得最后我是拎着什么东西才回到了帐里。
回到建康时,本该把小姐许配给我,可是该死的皇帝却不知怎地从哪听说小姐貌若天仙,硬是逼得相爷把小姐送进了宫。那晚骁骑营的兄弟拉我出来喝酒,醉了后才说这皇帝会把控人,把小姐送进宫里能让相爷就范。
相爷把我喊进书房,说是要再给我找个女子。我拒了,谁都不行,我就喜欢小姐。
那年是梁历三四八年。
在相爷手下练了几年兵,却听得宫里传来消息,小姐自尽被救下了,虽是当时没死,但也就能叫我们去看最后一面了。我以义兄的身份也跟着进宫,一进得宫墙就看到满园的残花败草,几只死猫狗浮在池子里。小姐已经奄奄一息,跟着的忠心丫鬟说是西宫哪个娘娘得宠的紧,借着宠平日里欺负人,见小姐不还口便差使人当着面淹死了猫狗。小姐伤心之极,说是自己害了它们,事情便成了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