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师的诗(2)

前两年听说，他又被他媳妇打的不轻，都给闹到单位去了。尽管我一直以为，他已经是资深帕金森患者了，成天抖得跟个鹌鹑似的，拳速一定突破天际，强过液压打桩机，但听说他还是一脸挠痕地被媳妇吊打了。起因是他代表杂志社上外省出差，人怕出名猪怕壮，外省的女粉丝非要和他论诗。可能是会场上论的不尽兴，那女粉丝就自己跑到黄老师下榻的酒店去了。恰巧黄夫人亦出差至邻市，放心不下家中病夫就去看看，本想来个惊喜，不想成了惊吓，正好撞见黄老师与一妙龄女郎坐而论道。尽管两人衣衫齐整面色如常（据说），但黄夫人秉持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的基本原则，将女粉丝客气送出之后，回头把黄老师毒打一顿。此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杂志社，黄老师
而后的黄老师就如霜打的茄子般了，诗也不写了，改写小说。除了偶尔举荐我发诗前，问问我当时在何情何景下写的之外，别无他念，专心写小说。可他的小说写的比较不堪，和我写的有的一拼，动辄就成段成段“诗化的语言”了，读起来既肉麻又跟长篇绕口令似的，看了后堵的我都吃不下饭。所以说小说也不是是个人都能写的啊！当然，自他用他特有颤抖而清澈的眼神恳求了已然成为他上司的我妈后，终于内部消化发表了一篇。后来我妈说那一期刊物读者恶评如潮，那阵子取消中文核心期刊资格也多半是拜其所赐。
不久我姥爷也得了帕金森，走路跟跳霹雳舞似的，我妈时不时回老家送些很贵的进口多巴胺之类。再后来姥爷得了老年痴呆，多巴胺都省了，反正卧床也动不了，就是大姨二姨三姨洗口水布时费了不少自来水，时不时会找我妈报销，比多巴胺还贵。
总之帕金森患者就像是社会的睫毛，摇风摆柳着的弱势群体罢了。
其实我妈当政后，黄老师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寒暄近况后他嚅喏着给我讲，说是我妈让他不用来单位了，工资照发，在家办公就是。他说他在家闲的快发疯，被媳妇唠叨着想自杀，不是不想写诗，而是看不见日子，写不出来了。
我当时笑的咯咯的，告诉他这样的日子多好，不要再抱怨，人嘛，要向前看，多少人想在家趴着吃空饷呢。还开玩笑说想想女诗友就能写出来了。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思，但他也不知道我也在何其相似的漩涡里试着遨游。
其实我们算不得流氓，也不是神经病，只是看见世界所用的器官不是眼，是肺，是不用语言便不会呼吸的异种罢了。
而后，为了在世间站稳脚跟，我再没提过写过诗的黑历史，没人记得，我也没给曾用火影忍者信纸写信又大我十岁的女诗友回过一封信，尽管我收了十几封。
而后，每当我胸腔不时扬起诗意时，我都会不禁想起十二岁那年的初次相见。那时我俩在一起吃盒饭，那时的午阳是懒散地挂在半空，黄老师的眉头紧锁，认真地低着头，望着他战栗的筷子间，不断掉落的那块鸡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