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佛(2)
这个我知晓,又问师父该如何大彻大悟。
师父说,悟禅。我立即应声:是。
过了良久,我又问师父,师父又说,悟禅。我只好再次应声,我实在搞不明白师父为何不回答我的问题,反而一直叫我的名字呢?
师父骂我蠢物,我说出家之人不该口出污秽之言。师父说,出家之人更不可妄语。我无话可说,为了证明我不是蠢物,我终于明白了,师父所谓的悟禅,乃是参悟禅机,而非是我的名字。
此事我没有告诉师父,因为我明白了,那我便不是蠢物,我不是蠢物,师父便说了妄语,而出家之人不打妄语。我实在想象不出长了长发的师父是什么样子,所以还是不说为好。
我一心为成佛,从此,每日清晨,菩提树下,一个小和尚,双手合十,坚持着成佛的信念。
我八岁了,已在菩提树下坐了整整一年,一年来,我悟出了很多道理。
我从寺里的清规戒律开始悟起。其中一条为不可饮酒,我不解,便问师傅。师父说,酒会乱性,使心生淫邪。我却觉得若心中空明,饮酒又能如何。这是我所悟的第一条禅机。我也成为寺里第一个喝酒的僧人。
另一条为不可赌博,师父说,赌,贪嗔痴随之,故不可赌。我问师父博弈算不算赌。师父说,博弈增智,怎么算赌。我说可有人便以棋局为赌。师父说,有赌注才为赌。我明了,若无赌注,便非赌。
我深以为然,此为我所悟第二条。我自此出入赌场,有赢无输,因为我不赌,所以若我输了,绝不会交赌注的。
诸如此类的禅理,我悟了一大堆,但仍没有成佛。
也许,悟禅,并不是成佛的方法。
后来,师父又说,唯善,唯爱,即成佛。
何谓善,何谓爱,实在是难懂。
师父说我愚钝,说得深奥了我必然不懂,简单言之,对人好便是善与爱。
如此一说,我便明白了,怪不得我成不了佛,原来是因为这个。想起我常常拔师父的胡子,痛得他龇牙咧嘴,对他实在是太坏,没有善,没有爱。
从那天起,我对师父便好了起来,再也不拔他的胡子,也正因为如此,师父下巴上那仅存的硕果才得以保存。
对此师父很欣慰,但他说善与爱,不仅仅是对一个人好,而是对天下苍生都好。
这下子可难坏了我,寺里只有我和师父两个人,哪里来的天下苍生,何处有芸芸众生?于是我期盼寺里能有人来,那样我便能对他好,迈出成佛的第一步。
也许是世尊怜爱我,真的送了一个人来。
那天清晨,我盘坐于菩提树下,参悟禅机,一只蝴蝶落在我光油油的小脑袋上,随之而来的是一只纤细的小手。
小手没有捉住蝴蝶,只捉到了我的脑袋。
那是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头上扎着两个冲天髻,光着小脚丫踩在草地上。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参禅!”
“什么是参禅。”
“参禅便是参悟禅机。”
“什么是禅机?”
对啊,什么是禅机呢?我参了一年的禅,我既不知道什么是禅机,又如何能参透禅机呢?当我知道什么是禅机的时候,想来我也已经参透了,成佛了。也许即便参透了禅机也未必能成佛,那我又何必再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