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异世界转生成狗并且迎来了世界末日（二）

这家人里最先走掉的是本就身体不好的女主人，她是除了捡回我的小女儿以外带我出门散步最多的人，口头禅是“多走走，病丢丢”。她基本上都是带着笑的，除了有一次。
那天晚上，我还在走廊的窝里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客厅有争吵声，正起去看的时候，女主人突然跑出来，帽子掉在地上也没捡，打开门就去了外面，我凭着换位思考的羞耻感，本能地就叼起帽子跟着她去了。
她其实跑不了多快，就算以人类的标准来说也是。我很快就追上了她，并边跑边用爪子拍她的小腿，提醒她戴上帽子。她停了下来，一边喘气一边接过帽子戴上。我跟着她走到附近的长椅上坐下，她双手捂住脸，捂了有一会儿，我想她还没喘过气呢，喏，肩膀还在抽动，只是敏感的鼻头不知为何捕捉到了咸味。
她最后深呼吸了一次，放下手掌，还是熟悉的浅笑。略微湿润的手抚摸上我的头，她开始自言自语——那会儿我已经差不多掌握了这个世界的语言，只是狗的声带并不能使我与他们交流，不过也没有交流的必要，他们只要供吃供喝让我舒服就行——她说会有一天，一家人可以一起出远门旅行，去到离这里3个镇子远、还要顺着一条河往下游去的港口城市，那里有一片大面积的花田，是家里外出务工的大儿子在种植管理的，全都是她喜欢的花。听到这我不由得狗身一抖。
这个世界的人对花的审美实在是绝症了。单说女主人喜欢的花，那是一种奇丑奇臭的花，外观就像常年吸烟的人干瘪掉的肺一样，上面还有各种诡异的花纹，味道更是恶心刺激。我第一次看这种花是在女主人生日那天，她打开全家人送的礼盒，里面就是这种花，我本来可以早点察觉到异味的，但是偏偏那天好奇心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我居然凑上去闻了！我敢说浸饱了鲱鱼罐头汁液的流浪汉的袜子混合腐烂的老鼠内脏都远远不及它的味道。当时我就口吐白沫，晕了半晌，导致两天内食欲全无……后来我就再没进过摆有那盆花的主卧室。
她察觉到我的异样，轻轻笑了起来，告诉我那边会有一间特别大的特制玻璃室，专门隔离气味和狗的，这样就能一起赏花了。笑着笑着，在眼泪流出眼眶的那一刻，她用手遮住了我盯着她表达不满的眼睛。
其他家人很快就找过来了。回家的路上他们一语不发。第二天，生活恢复如初。
这之后不久关于只感染人类且致死率极高的疾病的流言蜚语开始四起，发生大难流则是在那一个月以后。
回忆得有点远了，总之，她走的时候大概是最幸福的吧。她就像睡觉一样躺在床上。床边跪坐着男主人，牢牢抓着她的手。小女儿站在床头，用已经沙哑的刺耳嗓音唱着曾被她称赞过的歌。本来在客厅的电话线被接长，话筒和听筒放在她的枕边，另一头不断传来大儿子低沉的呜咽声。
她的眼睛微微张开，脸部肌肉抖动的很厉害。我想她的病肯定很痛。那么为了转移她对身体疼痛的注意力，得给她其他的感官一个刺激呢！我久违的双腿站了起来，绕过床走到窗台边，两只爪子抱住那盆丑臭花，以尽可能远离我鼻子的姿势，将花摆在了她的头边。这招果然管用，她的皱纹稍稍舒展了一下，没有睫毛的眼皮撑开，眼珠子先转向花，再看向我——我不知道，大概是看着我吧——露出了一如往昔的浅笑。然后不知道何时，歌声变成了嚎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