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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有两种本能，攻击和退避。躲避电闪雷鸣而钻进一个黑暗幽邃的洞穴，因为恐惧和寂寞在岩石上刻下纪事，学习与同类交流；或者作为兽类的一种，为了同饥饿的原始欲望抗争，开始第一次奔跑，把石块狠狠地砸在另一种野兽的头骨，劈开肌肉，压抑对火的恐惧，学会燃烧和炙烤，于是从躲避中诞生出驯顺的文化，和虔诚的宗教，从攻击中发展出对艺术的追求。
一头淡紫色头发里透着稀薄的粉白，就像刮了一整天的暴风雨在傍晚时分停息，太阳才肯露出它不耐烦的脸，却又因一天之中才出来玩而异常欢闹躁动、肆意泼洒，因此被染得氤氲的云朵。明亮的颜色因为饱满水气和太阳即将褪去而显出模糊的感觉。她穿着一条十分鲜艳的绿色丝质连衣裙，身上有桔色的花瓣状豹纹，奇怪的是腰上系着一条大红色绸子腰带。与其说是腰带，不如说就是一条绸缎而已，原生的状态，和她的发色十分不符，制造出一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乔治奥威尔《1984》的主人公在开头就畏惧一个腰间扎着红绸子的年轻姑娘，红绸子是青年反性同盟的标志，勒出姑娘柔软曼妙刚刚好诱人的腰肢，却告诉你做爱可憎欲望该死。如果有人说海伦可耻，我一定会想搬起石头砸向那些士兵。而此时，她的红绸子腰带随便扎了一下，勒出纤细的腰，一端搭在平坦的小腹上，另一端垂下来，随着走动时不时飘曳在裙摆下沿，双腿之间。
该死。
我的大脑里出现如果她去参加真理部，不需要一千支火箭，大洋国就会在一天之内变为疏松的晒干海绵，捅一捅就变得粉碎。
这时她朝我走过来了。比起奇怪的穿着，更为奇特的是她的眼神。人类有两种本能，攻击的本能和躲避的本能。坂口安吾描写过“直盯着人看的女人”，他对这种女人无能为力，低声下气地言听计从。在我看来，直盯着人看的女人就像哺乳期的母兽，比发情期的公兽更为可怕，对于吸收营养的得到的欲望，比单纯发泄的欲望更为原始和深刻。她是最早舍弃了恐惧，选择攻击的那一类人，她锁定猎物，毫不掩饰自己就要得到它。
对于直视而来的目光，我通常选择一种平静而虚假，带着笑意的目光回应。21世纪了，人们已经能造出能制造出清澈冷漠或者甜美可爱目光的美瞳，我是个文明人，我知道岩洞上的壁画是怎么回事，我看过伯罗奔尼撒战争到世界大战的历史，读过十八世纪英国家庭言情小说到本世纪得诺贝尔奖的作家，我知道怎么应对相对普通的人际关系。但她走过来了，目光比她的发色更白，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褪去，只剩下紫色云块里苍白的月亮，她的眼睛就是这样的，不像水气聚成的云那样稀薄，而是一种非常实感的白，瞳仁是一般的深棕色，眼神却像圆白的月亮，冷漠到让人无法回应，我有一种冻伤的感觉。
我正在犹豫，随即就变成了痛苦，我要如何得到月亮。我比她更先体味到入夜的感觉，我要更紫一点。我已经感觉我的裤裆里变成了雾紫色，那些水气正在因为寒冷而汇集，鼓动，马上就要变成浓紫色。她用红绸子拴住了我的脖子，派对上响起一片呼声，今晚我是她的了，我希望这不是因为我像狮子狗一样的金发。